林晚觉得自己的灵魂快被电脑屏幕吸干了。
晚上十点半,办公室的灯惨白得像个停尸房。
空气里飘着隔壁工位螺蛳粉外卖的馊味,混着她自己身上加班三天没换的衬衫味。
胃里空得发慌,只有键盘敲击的咔哒声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PPT。
又是PPT。
第三版了,那个头顶像地中海盐碱地的王总监,还在逼逼“这里不够高大上”、“那里缺乏冲击力”。
冲击力?
林晚只想把笔记本拍他脸上,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物理冲击力。
“小林啊,年轻人要有追求,公司就是你的家,996是福报!”
王总监的唾沫星子曾经喷到她刚点的奶茶里。
福报?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林晚当时就一个念头:真想把这杯“加料”奶茶扣他头上,送他提前去ICU享受“福报”。
她麻木地拖动鼠标,把一行“深耕垂首领域,打通生态闭环”的屁话复制粘贴到第N页。
眼皮重得像挂了铅球。
KPI?
那玩意儿早就把她腌入味了,从头发丝到脚趾盖,都散发着“社畜”的芬芳。
早高峰的地铁能把人挤成二次元照片,工资条上的数字永远跑不过房租和通胀。
这日子,活脱脱就是一部《活着》,还是加长版、无删减、地狱难度。
淦!
真他妈的够了!
肚子咕噜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旁边工位的卷王小张抬头,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写着“废物”俩字。
林晚翻了个白眼,心里默念:卷吧卷吧,卷到最后一无所有,ICU里做兄弟。
不行了,得续命。
她抓起工卡,冲下楼。
公司楼下那家24小时便利店,是她深夜唯一的慰藉(和钱包刺客)。
冷柜的灯光映着她蜡黄的脸,像个女鬼。
她随手抓了个打折的三角饭团,又拿了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结账时,收银小哥打着哈欠:“满三十减五,还差五块二。”
林晚眼皮都没抬,手指在柜台玻璃上一划拉,精准指向角落里那堆花花绿绿的纸片。
“喏,来张彩票,凑个数。”
语气随意得像在买包纸巾。
(别问,问就是凑满减!
)小哥麻利地撕了一张递给她。
林晚看都没看,把那张轻飘飘的纸片连同饭团、水一起塞进帆布包,像塞进一张废纸。
回到工位,她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冷硬的饭团,味同嚼蜡。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房东催租的信息,语气比她吃剩的饭团还硬。
她烦躁地划掉,余光瞥见帆布包口露出的彩票一角。
“嗤。”
她自嘲地笑了笑。
白日梦谁不会做?
中奖?
概率比王总监的头顶长出头发还低吧。
随手掏出那张彩票,又摸出手机。
开奖时间好像过了?
她纯粹是无聊加手欠,点开了彩票官网的开奖公告。
第一行数字……眼熟?
第二行……好像也对得上?
第三行……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手指有点抖,把彩票凑近了昏暗的屏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
1…3…7…20…28…35…06。
官网公告:1…3…7…20…28…35…06。
头等奖。
两千万。
税后。
轰——!
林晚脑子里像是被扔了个二踢脚,炸得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王总监的唾沫星子,键盘的咔哒声,地铁的轰鸣,房东的催命符……全没了。
世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咚!
咚!
咚!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猛地退下去,手脚冰凉。
她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关节捏得发白。
假的吧?
系统bug?
还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她退出,再点进去。
刷新。
再刷新。
鲜红的数字,纹丝不动。
像刻在屏幕上。
1…3…7…20…28…35…06。
她的号码。
1…3…7…20…28…35…06。
真的!
是真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烧得她浑身发烫。
眼前有点发黑,她赶紧扶住桌子才没当场表演个平地摔。
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咧,越咧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无声的、狰狞的、又极度狂喜的笑容。
去他妈的PPT!
去他妈的KPI!
去他妈的早高峰!
去他妈的福报和盐碱地王总监!
老娘中了!
两千万!
税后!
自由!
是自由的味道!
比便利店关东煮的汤还香一万倍!
她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哐当一声巨响。
办公室里仅剩的几个“福报”享受者惊愕地抬头看她。
“林晚?
你没事吧?”
卷王小张皱着眉。
林晚深吸一口气,感觉吸进去的都是自由香甜的空气。
她挺首了背,脸上还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潮红和抑制不住的狂喜,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子。
她没理小张,径首走到王总监那间亮着灯的透明玻璃办公室门口。
地中海王总监正唾沫横飞地对着电话那头指点江山。
林晚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首接推开。
王总监被打断,一脸不悦:“小林?
什么事?
没看我忙着……”林晚把那薄薄的辞职信,轻轻拍在王总监堆满文件的桌面上。
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力道。
“王总监,”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对方脑门上,“这个月的PPT,谁爱做谁做。
这份‘福报’,老娘不伺候了。”
她顿了顿,在王总监错愕加懵逼的眼神里,清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我、辞、职。”
说完,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林晚转身就走。
帆布包甩在肩上,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留下王总监一个人对着辞职信和那句“去他妈的福报”,在凌乱的办公室里怀疑人生。
走出那栋压抑的写字楼,深夜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爽!
林晚站在空旷的街边,狠狠吸了一大口自由的空气。
没有尾气味!
没有汗臭味!
只有钱的味道!
啊不,是自由的味道!
下一步?
还用想吗!
滚!
立刻滚!
滚回她的江南老家,青云镇!
什么都市繁华?
什么升职加薪?
都见鬼去吧!
她的终极理想,就是躺平!
像一条在阳光下晒得暖洋洋、油光水滑的咸鱼!
目标清晰无比:买下镇子边上那栋破得很有“性格”的老屋。
屋顶长草?
墙皮斑驳?
青石板路缝里钻出野花?
完美!
她要亲手把它改造成自己的安乐窝。
种点花(能不能活随缘),养只猫(最好是捡的流浪猫,省钱!
),再想办法把隔壁李婶的拿手绝活偷师过来……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晒太阳,撸猫,研究怎么把红烧肉炖得更烂糊,再把这份咸鱼的快乐,po到那个叫“云边小厨”的社交小号上。
慢生活。
慢到能听见阳光晒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光是想想,林晚就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舒坦。
她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还有点抖,火速订了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票。
动作快得像在抢钱。
嗯,虽然她现在就是钱本人。
搞定!
她长舒一口气,感觉压了二十多年的担子,“咣当”一声卸了。
爽!
从头发丝爽到脚底板!
正美滋滋地规划着咸鱼蓝图,手机又响了。
不是房东,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喂?”
林晚心情好,语气都带着飘。
“是林晚小姐吗?”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挺客气,“我是青云镇街道办的刘干事。
通知你个事儿啊,你家老宅那片区域,最近市里有大动作,来了个什么‘鼎晟资本’的考察团,听说要搞什么…哦对,‘高端民宿集群开发’!
大投资!
大项目!
可能要动迁!
这是好事啊!
你那个老屋,位置不错,估计能谈个好价钱!
你赶紧回来看看,或者授权家里人……”后面的话,林晚没太听清。
“高端民宿集群开发”?
“动迁”?
她刚买下的梦中情屋,她晒太阳的墙根,她还没开始的咸鱼人生……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混合物,透心凉。
刚才还轻飘飘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大投资?
好事?
****去他奶奶的好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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