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泼冰美式

第一次见许奕，我打翻了他刚买的冰美式。 他冷笑：“现在搭讪方式都这么拼了？

后来他带我去旋转餐厅，说我家清清值得最好的。

直到他母亲把支票推到我面前：赵家能救许氏，你能吗？我辞职消失的第三个月，

在咖啡店救了位心梗大叔。 他出院后问我：许家那小子，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

” 一周后许奕闯进后厨，衬衫扣子崩到咖啡机上。林清清，你救的是我爸！

第一次撞上许奕那场面，啧，够把我这辈子所有丢人现眼的时刻都衬成小清新。

绝对能在我“林清清社死名场面”排行榜里能够稳坐前三把交椅存在。

那会儿我还在便利店里当收银小妹呢，熬着大夜班，脑子早就搅成浆糊，走路都发飘，

感觉脚底下踩的不是地板，是软绵绵的棉花糖。刚交班的小王，那家伙，活脱脱是属蝗虫的！

货架上最后一份金枪鱼三明治，他眼疾手快就给薅走了，留给我一个空荡荡的塑料盒子，

冷酷又无情。靠！我小声骂了句，饿得前胸贴后背，

胃里那只啄木鸟又开始笃笃笃地戳我的神经。算了，认命吧。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

蔫头巴脑的往员工休息室挪，打算灌杯热水糊弄下我那造反的肚子。

就在我魂儿都快从头顶飘出去的时候，便利店那扇破玻璃门“叮咚”一声脆响，

宣告有人驾到。我整个人还懵着，身体却像被线扯着，猛地一个急刹车转身。砰！

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撞得我眼前金星乱冒。紧接着，

一股冰凉、带着浓烈焦糊咖啡香的东西，哗啦一下，精准浇了我半条胳膊，

又气势汹汹地溅到我那件雪白——好吧，洗得有点泛黄——的廉价T恤前襟上。那酸爽，

透心凉，心飞扬，最后那点瞌睡虫瞬间被冲到西伯利亚啃雪去了。嘶、我倒抽一口冷气，

半边身子都麻了。视线里，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属于某个穿着料子一看就金贵、跟我这种便利店小妹完全活在两个次元的男人。

他手里的纸杯已经英勇就义，杯身扭曲变形，残余的棕色液体滴滴答答，

正往他那双锃亮的皮鞋尖上汇集成一小片尴尬的水洼。我僵硬地抬起头。

头顶的灯光有点刺眼，打在他脸上，跟加了层冷冰冰的滤镜似的。眉毛拧着，

薄唇抿成一条不太愉悦的直线。眼神……啧，那眼神绝了！

像刚从冰柜里扒拉出来的手术刀片，带着点“呵，我就知道”的嘲讽，

刮骨刀似的刮在我脸上。呵呵，他鼻腔里哼出那声笑，比便利店的冷气还冻人，

现在搭讪的方式，都这么拼了？这么与时俱进了吗？声音倒是低沉好听，

可惜调子淬了冰碴子。我脑子里那点饿出来的混沌，瞬间被这嘲讽冻成了冰坨坨。

血“嗡”地一下全冲头顶去了，脸颊滚烫，估计能摊个鸡蛋饼。“搭、搭讪？！

”我舌头有点打结，火气蹭蹭往上冒，“谁稀罕搭讪你啊！饿晕了没看路！

你这人怎么……”我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T恤，又看看他鞋尖那摊咖啡渍，

后面那句“这么自恋”硬生生给咽回去了。算了，跟这种人吵，掉价。憋着一肚子窝囊气，

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我耷拉着脑袋冲进后面休息室。关门声大了点，“哐当”一声巨响，

震得货架上的泡面桶都跟着哆嗦。外面，好像飘进来一声极轻的嗤笑，轻飘飘的，

跟针似的扎人。得，梁子算是结下了。浇灌用的冰美式，肥料是顶级嘲讽。

我原以为跟那位冰美式贵公子的孽缘，在便利店那场“泼咖啡”闹剧之后就该彻底凉透，

画上句号了。老天爷显然觉得这剧本不够劲儿，非得给我加戏。隔了也就半个来月吧，

我在市中心那家贵得要死的商场里，帮闺蜜盯一个她念叨了小半年的限量款包包。人挤人，

挤得我灵魂都快出窍。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杀出来，刚喘匀气，想找个地方缓缓，

目光随意一扫——靠！冤家路窄！擦得锃亮的玻璃橱窗，

清清楚楚映出对面高级西装店里的身影。不是许奕那厮还能是谁？他正微微侧身，

一个头发花白、戴金丝眼镜的老师傅在给他量肩宽。深灰色西装料子垂感绝佳，

衬得他肩宽腿长，人模狗样。啧，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身行头一穿，

倒把那晚的刻薄气盖下去不少，就剩点冷硬的精英范儿。我心里咯噔一下，

下意识就想脚底抹油开溜。刚猫着腰后退半步，脚跟还没离地呢，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

慢悠悠地、精准无比地转过了头。视线隔着明晃晃的玻璃和闹哄哄的人群，咻地一下，

直直钉在我身上。那眼神怎么说呢？没便利店那晚的冰渣子，但也绝对称不上友好。

像在打量什么……嗯，路边突然蹦出来挡道的、还有点眼熟的石子？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还有那么一丢丢被意外打扰的不耐烦。我瞬间石化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

感觉比那天被冰美式浇头还狼狈。溜也不是，不溜也不是。他那目光，跟探照灯似的，

照得我无所遁形。真特么……流年不利！后来琢磨，我和许奕那点破事儿，

大概就应了那句老掉牙的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便利店泼咖啡是开场，商场偶遇算个小高潮，

紧跟着就是大学城那家我常去的、破破烂烂的小书店。那天暴雨跟天漏了似的，

我抱着刚淘到的几本绝版旧书，活像只落汤鸡，狼狈地冲到屋檐下躲雨。一抬头，好家伙，

许奕那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跑车就停在街对面，车窗降下一半，他皱着眉看外面泼天的雨幕。

那场景，活脱脱偶像剧镜头——可惜，男主角看我的眼神，

跟看路边被雨淋湿的流浪猫没啥两样，就俩字：嫌弃。再后来，

是在城南那家得提前仨月预约的私房菜馆门口。我替我那不靠谱的表哥跑腿，

给老板娘送他落下的限量版手办。正跟老板娘交接呢，一扭头，

看见许奕和一个气场贼强的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他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

这次倒没嫌弃，就是有点……复杂？像是终于确认了啥。这孽缘的藤蔓，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疯长，缠得到处都是。直到那天，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搞到了我的号码，

一条短信直接炸进我手机：林清清？晚上七点，旋转餐厅，聊聊？聊聊？我捏着手机，

手心有点潮。这走向，怎么透着一股子邪乎？鸿门宴？还是这位大少爷终于决定纡尊降贵，

亲自来“处理”我这个老在他眼前晃悠的“麻烦”了？旋转餐厅是真他娘的高啊，

高得能把整座城市都踩在脚底下。脚下是流动的光河，头顶是丝绒一样的夜空，

连空气都飘着金钱的甜腻味儿。我穿着咬牙跺脚才买下的小黑裙，

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方桌前，感觉自己像个误闯水晶宫的土拨鼠，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喊：格格不入！许奕就坐我对面。

水晶吊灯的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把他眼底那点惯常的冷意都柔化了些。他没提咖啡，

没提商场，也没提书店和私房菜馆门口那几次糟心的偶遇。

他居然在跟我聊……聊我朋友圈里晒过的那盆半死不活的多肉？！你那盆‘乙女心’，

浇水太勤了。”他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动作优雅得像拍广告，“根有点闷，换点颗粒土，

少浇水，还能活。我叉子上的小番茄差点滚到桌布上，眼睛瞪得溜圆：“你……你还懂这个？

”这跨度，比东非大裂谷还宽！他抬眼，嘴角好像往上牵了一下，弧度很浅，但确实是在笑。

那点笑意像碎钻一样落在他深色的瞳孔里，晃得我有点晕。很难懂么？”他反问，

语气居然挺平和，“刚好，我也养死过几盆。那顿饭吃得我云里雾里，

脚下踩的光河好像也流进了我脑子里，搅得一片浆糊。结束时，他送我下楼。

晚风带着高楼特有的凉意吹过来，他脱下那件剪裁精良的西装外套，动作算不上温柔，

甚至有点生硬，就那么直接罩在了我露着肩膀的裙子上。布料带着他的体温，

还有一股很淡的、清冽的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不由分说地把我裹住。林清清，

他站在璀璨得有点虚假的城市灯火里，侧脸线条柔和了不少，“以后别去便利店熬大夜了。

找个白天的工作。”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一点，却清晰地敲在我耳膜上，“我家清清，

值得更好的。”我家清清。四个字，像带着微弱的电流，从我耳朵一路麻到指尖。

外套上的暖意和那四个字一起，把我死死钉在原地。风还在吹，城市的喧嚣在脚下轰鸣，

可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就听见自己那颗心在胸腔里咚咚咚，咚咚咚咚，跟擂鼓似的，

震得我脑瓜子嗡嗡响。完了。我脑子里就剩这俩字在疯狂刷屏。林清清，你完了。

跟许奕在一块儿的日子，像被硬塞进一个巨大无比、光怪陆离的万花筒里，转得我头晕眼花。

他带我去听那种票价比我一个月房租还贵的音乐会，音符飘在空中，我努力想听出点门道，

结果听着听着，脑子里全是房东催交水电费的咆哮声。他带我去私人画廊看画，

那些扭曲的线条和爆炸的色彩看得我眼晕，就觉得旁边解说的小哥长得挺顺眼。

他倒是乐此不疲，好像非得把全世界最好的玩意儿都堆到我面前。我看着他兴致勃勃的侧脸，

那句“其实街角那家麻辣烫就贼香”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又默默咽了回去。算了，

他高兴就行。只是每次看他刷卡付账时，那数字后面跟着的一串零，

都让我心尖儿一抽一抽地疼。我偷偷算过，他随手给我买的一条项链，

够我在便利店吭哧吭哧干一整年。差距这东西，跟空气似的，无孔不入。

它藏在服务员过分恭敬的眼神底下，

在那些名媛小姐们扫过我脚上那双平价帆布鞋时、那蜻蜓点水般掠过的、不易察觉的轻蔑里。

更藏在许奕偶尔接电话时，眉宇间飞快闪过的一丝沉重里。他从不跟我说家里的事，

但我能感觉到，有啥东西压着他，沉甸甸的。直到那个周末下午。他难得有空，

说带我去个新开的花园餐厅，人少，清净。餐厅藏在绿荫深处，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

暖烘烘的。我刚叉起一块卖相贼精致的甜点，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

眼角的余光就扫到餐厅入口走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女人。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有点冷硬的侧脸。

她正侧头和旁边一位穿得贵气十足的老太太低声说着啥，

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挑不出毛病的微笑。那气质，像博物馆里陈列的薄胎瓷，精美绝伦，

但也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叉子上的甜点“啪嗒”一声，掉回了精致的骨瓷盘子里。许奕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了。刚才那点轻松惬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换成了我从没见过的、混合着惊讶、紧张甚至……一丝慌乱的复杂情绪。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喉结滚了一下。那个女人也看到了我们。她脸上那无懈可击的微笑，

在看到许奕，再看到他身边的我时，像被瞬间冻住了。她的目光，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

先是落在许奕脸上，带着不容商量的严厉。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到了我身上。

那是一种啥样的眼神啊？没有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啥明显的情绪波动。

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东西的材质、产地和标价。

目光扫过我身上这条许奕送的、但显然在她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裙子，

扫过我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指头，最后定格在我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吓人，

却带着一股子能穿透骨头的寒意，就跟看一粒不小心掉进她那昂贵地毯上的灰尘差不多。

她甚至没走过来。她就那么远远地站着，隔着几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和晃悠的绿植，

目光像淬了冰的针，无声无息地扎过来。几秒钟，也许更短，她收回目光，

好像我们压根不存在似的，继续微笑着，跟身边的老太太低声聊着，转身，

仪态万千地走向了餐厅更里头的位置。空气好像凝固了。许奕放在桌上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捏得泛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声压抑的、沉甸甸的叹息。

阳光还暖洋洋地洒在桌面上，盘子里的甜点依旧精致诱人，

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和甜味了。刚才那几秒钟的无声交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

瞬间把所有的假模假式的温暖都冻成了冰碴子。那天后来怎么离开的餐厅，我有点记不清了。

就记得许奕一路沉默，车里的气压低得能憋死人。他把我送到楼下，熄了火，

却没立刻开车门锁。狭小的车厢里，只有空调微弱的气流声。他侧过头看我，

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有抱歉，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透的累。清清……他开口，

声音有点哑，刚才那个，是我妈。”我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蹦不出来。我当然知道。

她……”他顿了顿，好像在找词儿，最后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她那头，我会处理。别担心，嗯？”他伸手，好像想碰碰我的脸，

指尖却在快挨到我皮肤的时候，迟疑地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那触感很轻，

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安抚意思。别瞎想，回去好好歇着。”他替我解开安全带，

声音放得很柔。我推开车门，脚踩在地上，却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看着他黑色的跑车汇进车流，消失在街角，我才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挪上楼。我会处理。

他说得那么肯定。可为啥，我心里那片巨大的、叫“不安”的阴影，不仅没散，

反而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更加浓重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得我喘不上气？

许奕他妈“召见”我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会所，

静得能听见墙上那个古董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空气里飘着一种贼贵但冷冰冰的香气。

她坐我对面，保养得宜的手指端起骨瓷茶杯，动作优雅得能去拍杂志封面。脸上没啥表情，

不生气也不轻蔑，就是一种纯粹的、打量商品价值的平静。林小姐，”她开口，声音不高，

但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劲儿，感谢你这段时间，陪伴许奕。这话听着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