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窈台

萧瑾寒追我多年，卑微得像条狗直到他攻破皇城，

我护着孕肚瘫坐在父兄的血泊里他刀尖滴着我爹的血，却笑着擦我的脸：“窈窈，

等我把那皇位篡了，你就做我的皇后好不好？”后来他如愿登上皇位，只是，

又一个却都逃不掉被关进冷宫的命运第五个与我高度相似的影子死前揪住我的衣角：“姐姐，

你要逃出去......”1“吱呀————“冷宫门被打开，

一个女人像破布娃娃一样被冷宫侍卫扔在地上。她发髻散乱，

头上的凤钗与这破壁残垣格格不入，格外刺我的眼。

但见她脸上却带着和我十八岁时一模一样的倔强——连眼角那颗泪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第三年了，萧瑾寒找了五个我，又把她们全扔进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侍卫在将她扔下后便落锁走人。那个女人踉跄着站了起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我。

“怎么，见我长得与你如此相像，很震惊？“我早就见惯了这里女人的举动。闻言，

她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又踉跄了一会，便直接倒地了。我走近察看，见她面色苍白，

嘴唇微颤。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受到一阵火烫。我毫不犹豫地接了盆凉水，

将毛巾打湿，敷在她的额头。接着又叫来了阿月，让她把脉看看病情。

阿月是萧瑾寒的第一位皇后，是三年前被打入冷宫的。许是因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便同她成了谈天的好伙伴，与她初入冷宫时内心的仇恨完全相反。

在我与阿月的悉心照顾下，她退烧了，也苏醒过来。

瞧见眼前两位与自己容貌如此相似的女子，她似乎更加诧异，竟一句话没说出来。

见这副模样，我倒能想象出若她瞧见冷宫其余三位时的震惊状了。

毕竟在这冷宫已待了三年有余，这进来的每位废后的特点，我都了如指掌。

阿月眉眼与我相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而第二位阿知，声音与我近乎一致；第三位阿瑶，

因着名字与长相同我相似 ，在选秀时便引起了萧瑾寒的注意；第四位阿云，

同我一样擅长抚琴，又凭着相似的容貌成为了萧瑾寒宠爱的对象。而眼前这位女子，

是我迄今为止见过与我最为相像的人了。眼睛，鼻子，嘴唇，更不用说眼角的那颗泪痣，

几乎与我一模一样，怪不得萧瑾寒让她做了近一年的皇后。只是不知为何，

如今又被打入冷宫。“谢……谢谢。“她不再畏惧与我对视。就这样，我们相处了几天，

我们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阿柔，也得知了如今萧瑾寒的偏执与残忍。一个雨夜，

阿柔趁着夜色来到了冷宫的后院，一句话不说，只是将头上的凤钗，颈间的项链，

腕上的镯子尽数摘下，一同埋入树下。而我不动声色地为她撑伞，

看她始终盯着那片被抚平的土壤，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定。等她歇下后，我再次来到那棵树下，

徒手刨开那一片土壤，挖出了她埋下的那个银镯子。不错，我没有看错，

这正是当年我赠与萧瑾寒的定情信物。萧瑾寒，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土壤再次被填平，

而镯子已被埋入深处，连同我手上那串珠子。2忍不住想起八年前，萧瑾寒还是个穷书生，

为了求我爹让他提亲，在我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下大雨那天，他浑身湿透，

却笑着学狗叫逗我开心，说“窈窈让我做什么都成”。还有科举放榜时，

他因中了探花便高兴地敲沈府门，因爹爹没允他进门，便直接钻狗洞入我闺房。

此事传出去后，与沈家交好的几户名门望族都嘲他贵门犬，而他也被视为沈家赘婿，

我在京城的声誉也一落千丈。但我也在尝试接受他。雨天，他会主动为我撑伞；病时，

他会为我亲自熬药；雪天，为我备好暖手炉；被父亲发现后制止时，他对天发誓会好好待我，

并主动挨了二十大板。渐渐地，我被他的真情所打动，交换了定情信物，与他私下交往频繁。

后来，我与他正式成亲，并且怀有身孕。可现在，他踩着我父兄的尸骨登上皇位，

把我关在这比乱葬岗还冷的地方。害我家人，夺我幼孩，转过头又寻得这么多替身，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外面雨还在下，我面无表情地讲述着我的故事，阿柔的眼睛晦暗不明。

一道闪电划过，伴随轰的巨响。阿柔突然抬头看向我，“你……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吗？

”我愣住了，我也很想知道，在萧瑾寒眼里我算什么。“为什么每每他看我时，

眼神总是夹杂着一股恨意。”她的回答像根针，扎破了我心里那层名为执念的窗户纸。所以，

萧瑾寒是恨我的？巧了，我也恨他入骨。3阿柔总是喜欢对着窗户发呆，

有时候甚至会这么一个动作持续一个晚上。她每每侧身望月，

我都能看到她右耳下方的那颗红痣。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我与她是否为双生姐妹，

毕竟她与我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但这也只是苦难日子中的趣味想象。

我时常与她们五位一同聊天，当是解解乏，为枯燥日子添些趣味。

阿月会分享一些治疗气郁的法子，阿知会讲些民间的话本子，阿瑶会绣些小物品，

阿云会用她那断了几根弦的古琴弹奏曲子，阿柔会跟着吟唱。

原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萧瑾寒也会同往常一般册封其他替身为新的皇后。

直到一天夜里，门外公公来报，说是陛下传阿柔进养心殿服侍。震惊是有的，

但更多的是不解。阿柔亦是如此，但也只好前往养心殿。第二天一早，阿柔又被送了回来。

她面色苍白，像是刚历完劫般，我们前去问她，她也只字未答。直到那天夜里，

阿柔偷偷塞给我几块宫中的糕点，压低声音，“陛下昨晚喝醉了，

抱着我的脸喊‘窈窈别恨我’，可他掐得我快断气了。”“他从前……经常这么对你吗？

”她颤颤巍巍的身子仿佛遇到了恶鬼般更有力地发抖起来，点了点头。我轻抚她的背，

眼里满是同情。心底的计划也初具雏形。“要不……下一次我替你去？”她满眼震惊，

“不行，他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能去……”“他现在需要的是乖巧听话的沈窈替身，

而不是伤害过他，对他恨之入骨的沈窈。”这下倒轮到我震惊了。原来，阿柔什么都懂。

“阿柔，你想从这逃走吗？”我重拾底气。“我想，我能让这里的人都逃出宫去。

你愿意帮我吗？”4我开始主动教阿柔模仿我的神态：“笑的时候要歪左脸，

生气时会捏袖口。”她学得很快，已经能把我的神态学得惟妙惟肖，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可我能注意到，她的眼里却越来越空。我也曾有另寻个方法的念头，但阿柔并不肯放弃，

总说自己是心甘情愿。而阿月也会隔着墙教我新药方，为我调理身体。记得初入冷宫时，

我还怀着三个月身孕，却被萧瑾寒无情抛弃。万念俱灰之下，情绪如决堤般喷涌而出，

终日以泪洗面。半夜惊醒之时，脑中满是萧瑾寒带兵攻破城门之景。当时，

兄长的尸首就横在他脚边，他刀尖还滴着我爹爹的血，他却笑着来擦我脸上的血渍，

给我那让人唾弃的承诺。冷宫的侍卫亦不给我好脸色看，送来阿猫阿狗都嫌弃的残羹冷炙。

而刚登基的萧瑾寒总会酒后来冷宫寻我，一会亲昵地唤我窈窈，

一会掐住我的脖子质问我为何背叛他。在等来第一任皇后被废打入冷宫后，

瞧着她眉眼间与我高度相似，我瘫地自嘲。侍卫苛待，梦魇缠身，帝王薄情。终于，

我在怀胎七个月时，腹中胎儿再也承受不住母体的脆弱，离开人世。那一日，

血流了很久很久。阿月许是听到了动静，初次与我正面接触，为我止血，分我食物。

她说：“娘娘，您得活下去，才能让他痛。”原来这些被弃的影子，

早就看透了萧瑾寒的疯魔。5教了阿柔一个月后，我想着是时候来检验一下了。

当阿柔第一次用我的神态让前来送饭的太监吓得跪地时，

我听见墙外传来萧瑾寒急促的脚步声。他推开门的瞬间，阿柔按照我教的，向他微笑。

一颦一笑间，我仿佛真的看到了八年前的我，那个被谎言蒙在鼓里，困在情情爱爱中的我。

果然，不出所料，萧瑾寒眼睛一下就亮了，搂着阿柔走出了冷宫。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

离计划成功不远了。翌日，宫中便传来阿柔复宠的消息。听闻此事，

我内心竟然没有半点喜悦，可这明明是离我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啊。不止我一人这么觉得，

阿月也觉得失落。记得前几日的一晚，阿柔坐在我床上与我聊天。

她同我回忆那段做皇后的日子。“阿窈，你知道吗，当初在选秀大殿上，

他便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的眼睛同你的很像。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你的眼睛不像我，你的眼睛更干净，更纯粹。

”我当时是这么回答的。说实话，我并不舍得让阿柔再次回到萧瑾寒身边，我很担心她。

6在这之后，按我们先前约定的，阿柔会买通送饭侍女，把情报藏在碗底。这样一来，

我们每日都可以与她联系。由于阿月懂医术，她便让阿柔偷偷从太医院顺来几味草药，

而离制成假死药还缺一味西域冰蚕。于是，阿柔利用萧瑾寒的偏爱，

哄他说想要南方进贡的冰蚕刺绣，竟真让他命人快马加鞭送了过来。看着阿柔的有求必应，

我内心酸涩。我知晓，在萧瑾寒身边，她一定不好过。我突然想起当年我府上的侍女，

也是这样护着我……可她们都死在了萧瑾寒破城那天。虽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

但只要一有空，就会想起那一夜的惨状，就像恶魔般缠绕着我，无处逃生。药配好的那晚，

阿柔亲自潜入冷宫看我。她靠在我肩上，突然哭了：“娘娘，如果我死了，

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别让陛下再找替身了，太疼了。”她的眼泪滴在药碗里，

和毒药混在一起。冷宫里的月光总是带着铁锈味。“娘娘，陛下昨晚又喝醉了”，

阿柔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她袖口滑落，露出一道新鲜的红痕，“他捏着我的脸说‘窈窈你看，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可他力气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那道掐痕弯弯曲曲，

像极了当年萧瑾寒与我起争执时，抓我留下的掐痕。

我心里猛地一沉——他这是在把替身当成……受伤的我。我刚要回应，

冷宫大门哐当一声被踹开。萧瑾寒带着一身酒气闯进来，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我和阿柔，

最后落在我身上。他突然笑了，“窈窈，有没有想朕？”他声音发哑，

手指却猛地掐住我的手腕，和阿柔腕上的红痕重叠在一起，“当年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现在呢？你和你的影子们，不都在我手心里？”我疼得闷哼一声，

阿柔突然扑上来想拉开他：“陛下！娘娘她……”萧瑾寒看都没看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阿柔被打得撞在墙角，嘴角渗出血，却还在喊：“别伤着娘娘！”他愣住了，

盯着阿柔嘴角的血，又看看我腕上逐渐浮现的红痕，眼神突然变得癫狂。他松开我，

“既然你这么想出头”，“那我就先把你杀了可好？”阿柔吓得蜷缩起来，

我抄起桌上的破碗就砸向他后背：“萧瑾寒你疯了！”碗碎的声音里，他猛地回头看我。

他盯着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窈窈，

你终于肯为我动手了……”他没有再走向阿柔，而是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指尖轻轻擦过我手腕的红痕，低声说：“窈窈，等我把这些影子都处理干净，

你就不会再恨我了，对不对？”“你要干什么？”我瞪大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而他，在我后面踱步着，仿佛在盘算着什么。见我惊慌失措，

他便愈发兴奋，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表情后，挥袖而去。7从那日后，

萧瑾寒来冷宫的次数愈发频繁，且次次都是点名要见我。“窈窈，你还恨朕吗？

”他同往常般突然进入，一步一步靠近我，眉眼间传达出露于表面的爱意与深藏的一股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