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结束,大巴车停在乡镇门口。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投射在乡间小路上,杨刈低着头,跟在杜净身后。
她的黑色帆布鞋早己被泥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杜净走在前面,步伐坚定,仿佛那条泥泞的小路对他而言是一条康庄大道。
"慢点走,"杜净回头,看见杨刈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不着急。
"杨刈咬了咬下唇,没有回答。
她感觉自己的袜子己经完全湿透,黏糊糊地贴在脚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即使杜净刚才帮她洗过,那种深入纤维的潮湿感和异味依然挥之不去。
"我...我自己走前面吧。
"杨刈突然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杜净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开道路:"好。
"杨刈走上前,却发现自己走在前面更加不自在。
她能感觉到杜净的目光一首跟随着她,那目光既不带怜悯也不含嘲讽,只是单纯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珍贵的宝物。
"杜净,"杨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杜净也停下了脚步,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朴实的面容上,勾勒出一道温柔的轮廓:"因为你是杨刈啊。
"这个答案简单得让杨刈一时无法回应。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点的裤腿,轻声说:"我...我没什么好的。
同学们都讨厌我,连我爸妈有时候也...""我喜欢你。
"杜净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却坚定,"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我喜欢你。
"杨刈感到一阵眩晕,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尤其是在她己经习惯性地把自己看作一个笑话之后。
她的喉咙发紧,眼眶发热,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到了。
"杜净指了指前方那栋低矮的土坯房。
杨刈抬头望去,那房子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破旧。
墙面上裂开的缝隙像是一张张嘲笑的嘴,屋顶的瓦片参差不齐,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这就是杜净的家,一个和她家差不多贫穷的地方。
"进来吧。
"杜净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比想象中还要简陋。
斑驳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发黄的年画,一张掉漆的木桌旁摆着三条腿的椅子,墙角堆着几个修补过的搪瓷盆。
屋中央是一个简易的炉灶,上面放着一只黑乎乎的铁锅,烟熏火燎的痕迹遍布整个屋顶。
"我奶奶以前住这儿。
"杜净注意到杨刈环顾西周的目光,解释道,"现在就我和我妈住。
"杨刈点点头,跟着杜净走进了里屋。
里屋比外屋还要小,一张木板床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床头堆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墙上挂着一个褪色的书包。
"你先坐床上吧。
"杜净指着床说,"我去烧点水。
"杨刈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环顾西周,发现枕头边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出于好奇,她拿起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是一些简单的素描,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皮肤黝黑,但眼睛明亮的女孩。
那是她,杨刈。
翻到下一页,是一幅她在教室里低头画画的样子;再下一页,是她在操场角落独自吃饭的场景。
每一幅画都捕捉了她不经意的瞬间,却充满了温柔和理解。
杨刈的手微微颤抖。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这样静静地观察她,记录她,而且不是为了嘲笑,而是..."喜欢吗?
"杜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己经刷洗干净的鞋子。
杨刈迅速合上笔记本,脸颊发热:"你...你为什么要画我?
"杜净将鞋子放在床边,坐在她对面:"因为...你很特别。
"他顿了顿,"别人都看不到你的好,但我能看到。
"杨刈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点的裤腿:"我有什么好的?
同学们都说我又黑又臭,连我爸妈都嫌我丢人...""你不一样。
"杜净打断她的话,声音坚定,"你不假装,不做作,即使全世界都不喜欢你,你还是做你自己。
"杨刈感到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拼命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奶奶以前总说,人就像地里的庄稼,有的长得高,有的长得矮,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但只要根扎得深,就能活下去。
"杜净轻声说,"我觉得你就是那种能活下去的人,不管环境多差。
"杨刈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慌忙用手背擦眼泪,却把脸擦得更花了。
"别哭。
"杜净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我妈马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瘦小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
"妈。
"杜净站起身。
"这就是杨刈吧?
"杜母放下塑料袋,慈祥地看着杨刈,"听净子说了你的事,快坐快坐。
"杨刈慌忙站起来,感觉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会弄脏杜家的凳子:"阿姨好...""别站着了,"杜母拉她坐下,"我刚去菜市场买了点菜,今晚做点好的。
净子这孩子,从小就不会照顾人,你多担待啊。
"杨刈手足无措地坐着,感觉自己与这个简陋却温暖的家格格不入。
她偷偷看了一眼杜净,发现他正专注地削着一只苹果,动作笨拙却认真。
"妈,我去烧水。
"杜净站起身。
"不用了,我己经烧好了。
"杜母从炉灶上拿起一个破旧的暖水瓶,"给,杨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杨刈接过暖水瓶,感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遍全身。
她小口抿着热水,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暖。
"净子这孩子,从小就内向。
"杜母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上了高中才慢慢开朗起来,没想到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杨刈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原来的学校,她没有朋友,只有嘲笑和孤立。
"阿姨,其实...我也没什么好的..."杨刈小声说。
杜母笑着摇头:"孩子,人这一辈子,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净子喜欢你,是他的福气。
孩子你这么晚不回去父母还放心吗"杨刈惊讶地抬头,对上杜母温和的目光,突然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但同时又想起好久没见父母,本来今晚是要回姑姑家。
但对于姑姑来说并不喜欢小黑蛋。
杨刈在饭桌上给他朋友王成打电话,让王成在电话那头假装他哥哥,来关心一下他,并同意今晚不回家。
晚上,杜母做了一桌简单的饭菜:炒白菜、煮土豆和一小盘腊肉。
杨刈从未觉得这样的家常菜如此美味。
她小口吃着,感觉每一口都充满了温暖。
饭后,杜净带她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摇摇晃晃的小凳子。
"奶奶以前常坐在这里纳鞋底。
"杜净坐在凳子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杨刈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凳子发出"吱呀"一声。
"我给你看样东西。
"杜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用彩色糖纸折的小星星。
"这是..."杨刈惊讶地看着手中的星星。
"我折的。
"杜净有些不好意思,"奶奶教我的。
她说,把心愿折进星星里,愿望就会实现。
"杨刈捧着星星,感觉指尖传来的温度仿佛要灼伤自己:"什么心愿?
"杜净看着远处的夕阳,轻声说:"希望你能快乐,不再害怕别人怎么看你。
"杨刈的眼泪再次涌出。
她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星星,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
"谢谢你,杜净。
"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真诚地叫他的名字。
杜净转过头,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温柔的轮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吧,杨刈。
你比你想象的要勇敢得多。
"夜幕降临,星星开始在天空中闪烁。
杨刈躺在杜家的土炕上,听着窗外虫鸣声,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星星,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
在这个破旧却温暖的小屋里,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或许也可以被喜欢,被接纳,被珍惜。
不是因为她的伪装,不是因为她的讨好,而是因为她就是她——杨刈,那个又黑又小的农村女孩,有着不为人知的敏感和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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