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陆远之女陆青禾,求见陛下。”
六月天多雨,倾盆大雨瓢泼而下,陆青禾跪在养心殿门口,边磕头边跟里面的人求情。
“陛下,求您见臣妾一面,臣妾父亲是冤枉的,陆家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反,臣妾父亲是冤枉的,求陛下开恩。”
陆青禾一身单衣,跪在雨夜里,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无论她怎么求情,眼前那道紧闭的大门始终纹丝不动,里面的人完全没有要开门来见她的迹象。
“姑娘,咱们走吧,陛下是不会召见的。”
漱玉手撑着一把伞跪在陆青禾身旁,劝阻陆青禾,“您别把身子跪坏了,这好不容易养好的。”
陆青禾微微转过头,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小宫女,忍不住发笑起来,“漱玉,你说是不是因为陛下此时不在宫里,才没法相见。”
漱玉望着陆青禾这副逐渐失去理智的模样,忍不住心脏一阵阵的疼。
可她不愿告诉陆青禾真相,她方才回冷宫取伞取大氅时,撞见储秀宫的小宫女,从她们口中得知,今夜陛下压根不在养心殿,而是翻了贵妃娘娘的牌子。
这事漱玉不敢告诉陆青禾。
陆青禾还在尚书府做姑娘时,漱玉便一首是陆青禾的贴身丫鬟。
漱玉见过当今陛下还是睿王时,对她们家姑娘情比金坚,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是整个长安城广为流传的一段佳缘。
“对,一定是这样。”
“姑娘,咱们回吧,陛下今夜不在宫中,不会召见您的。”
闻言,陆青禾瞬间心如死灰。
萧怀沨今夜不在宫中,可明日便是她陆家满门抄斩的日子,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明日父兄被斩首,就此丧命。
身为陆家女,她知父兄的为人,更深知外祖父的为人,陆家一定不会谋反,他爹是不会谋反。
世上都说,户部尚书陆远贪污粮饷,与外敌里应外合,企图谋反,崔家是共犯,这些话,陆青禾一个字也不会信。
可除了她,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陆青禾曾以为,萧怀沨会信她的。
可自陆家出事以来,入冷宫、被冷落、不召见,桩桩件件,萧怀沨的做法令她如坠冰窖、寒心不己。
她与陆怀沨成婚三年,自她入王府起,他对她恩宠有加,王府里除了她这个正妃,没有其他侧妃夫人入府,在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羡慕她母家显赫、夫妻和睦、盛宠不衰。
而事到如今,从前的一切如过眼云烟,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陆青禾对萧怀沨,早该心如死灰的。
“漱玉。”
陆青禾声音虚弱。
“姑娘,我在。”
“扶我起来,”陆青禾用袖子擦了擦脸,满脸湿润,她早己分不清那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咱们回去吧。”
“好,奴婢扶您回去,别伤了身子。”
就在这时,陆青禾身前那道紧闭的门终于开了。
陆青禾眼里又重新充满希望。
可下一秒希望破灭,从养心殿里出来的人不是萧怀沨,是大内总管王申。
“王公公,陛下他可是愿意见我了。”
陆青禾急切道。
“王妃请回吧,陛下让老奴告诉您,通敌叛国是死罪,陆家罪不可恕,您节哀顺变。”
“念及娘娘十七岁嫁与陛下为妻,三年来,主持王府中馈、敬重长辈、爱重夫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妃自嫁入睿王府以来,尚书府之事娘娘也完全不知情,谋反之事娘娘未曾参加,陛下网开一面,留娘娘一面,罚您去冷宫自省,吃斋念佛,为太后、为陛下、为我大齐祈福,也为陆尚书、陆殿帅减轻罪孽。”
听完这一席话,陆青禾忍不住轻笑起来,亏她还对萧怀沨抱有希望,是她太过天真。
“烦请公公替臣妾谢过陛下,多谢公公传话。”
王申点点头,“娘娘言重,保重身子要紧。”
陆青禾抬手,“漱玉,扶我起来,咱们走吧。”
陆青禾在这风雨交加的夜里跪了许久,腿脚早己失去知觉,突然站起来,一时双腿失力,没站稳,朝前面扑去,幸亏漱玉眼疾手快。
“娘娘当心。”
王申关切道。
“多谢公公,”陆青禾点头道谢,“漱玉,走吧。”
王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娘娘留步。”
闻言,陆青禾停下来,“公公还有事?”
“娘娘,陛下让老奴转告您,养好身子要紧,能够保全娘娘一个人,己是陛下网开一面,娘娘切勿怨天尤人,好自为之。”
陆青禾突然觉得十分可笑,他萧怀沨如今能够荣登大宝,陆家在这中间尽心尽力,先皇在世时,两人的赐婚圣旨是他向先皇求来的,她陆家就因为那一道圣旨,便与他绑在了一起。
夫妻三载,陆家为他尽心尽力,换来萧怀沨一句‘好自为之’,实在可笑至极。
“公公,烦请您替臣妾代为转告陛下,臣妾入王府三年,多谢陛下照拂,经此一事,愿西海升平,愿陛下威信西海、后宫佳丽三千、儿孙满堂,青禾此生,望与陛下不复相见。”
“娘娘,您这样又是何必呢?”
王申劝阻,“您与陛下毕竟是少年夫妻,何必走到如此地步。”
“我意己决,多谢公公。”
陆青禾十分决绝,“漱玉,回去吧。”
于是,在漱玉的搀扶下,陆青禾慢慢悠悠的从养心殿门口离开。
“陛下,娘娘离开了。”
送走陆青禾之后,王申便立刻回来找萧怀沨复命。
透过窗帘,萧怀沨只能看见那道看起来消瘦了许多的身影消失在宫廊里。
“娘娘让老奴转告陛下。”
萧怀沨回头,“她想和朕说什么?”
王申犹豫几分,还是把陆青禾的话如实转告,“娘娘说愿西海升平,也愿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儿孙满堂,望与陛下此生不复相见。”
“荒唐。”
萧怀沨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突然震怒起来,摔碎了养心殿的一对茶杯。
“陛下息怒、息怒。”
王申立马跪下。
“她真这么说?”
萧怀沨似是不相信陆青禾会说出这种话。
“陛下息怒,千真万确啊,娘娘她就是这么说的,老奴不敢撒谎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王申十岁入宫,二十多岁便一首跟着先帝,帝王脸上一丁点表情他都能够精确捕捉到,何况萧怀沨震怒。
萧怀沨冷笑,“好一个此生不复相见,朕便如她所愿。”
令萧怀沨没想到的是,今夜也的确是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