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布满血污和泥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着,那扭曲的痛苦表情,一点点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石雕般的沉凝。
李寒浑浊的眼底,那原本彻底熄灭的、代表着孙儿最后希望的微光并未重新燃起——那希望早己随着紫猴花的粉碎而彻底湮灭。
此刻重新点燃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更加……不顾一切的东西!
李寒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尝试着动了动自己那只沾满乌黑淤泥、指甲翻卷的右手。
指尖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一丝微弱的气流,竟真的随着他意念的艰难催动,在断裂淤塞的经脉中极其滞涩地、如同推着万钧巨石般,极其微弱地涌动了一下!
“嗬……嗬嗬……”沙哑的、如同漏气风箱般的笑声,从李寒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无尽的苍凉、刻骨的恨意,以及一种发现绝境之中唯一生路的疯狂决绝!
李寒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支撑着自己破碎的身体,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淤泥里坐了起来。
断裂的肋骨相互摩擦,剧痛让李寒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他还是坐起来了,背靠着冰冷湿滑、布满苔藓的崖壁,仰起了头。
灰白的乱发沾满了血污和泥泞,黏在枯槁的脸颊上,李寒浑浊的双眼穿透上方翻滚的灰白寒雾,死死盯向那高不可攀的、吞噬了他最后希望和尊严的崖顶。
“青……岚……宗……”李寒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破碎的心肺里、从燃烧的骨髓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那滴崖柏晨露带来的微暖细流,依旧在李寒残破的体内艰难地流淌着,修复着,同时也带来持续的痛楚。
这痛楚,此刻却像是最清醒的鞭策,提醒着他所经历的一切。
七十年的挣扎求生,七十年的卑微隐忍,七十年的逆来顺受……像一张张冰冷的画面在李寒眼前闪过。
最终,定格在那只踹向他胸膛的、包裹着锦缎和灵光的鹿皮靴上,定格在那两张写满轻蔑与恶毒的年轻脸庞上,定格在那几株被罡风瞬间撕成齑粉的、寄托着孙儿最后生机的紫色碎屑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戾气,如同地底喷发的阴寒毒火,猛地从李寒那颗早己被苦难磨得如同顽石的心脏最深处腾起,瞬间席卷了他衰朽的西肢百骸!
“嗬……”李寒再次发出那种漏气般的嘶哑笑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属于这个卑微采药老人的软弱和认命,彻底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燃烧着冰冷火焰的荒漠。
李寒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那只枯槁的、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的右手,五指僵硬地张开,然后,用一种仿佛要捏碎自己指骨般的巨大意志力,开始极其缓慢、极其滞涩地……屈伸、交叠。
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经脉,带来一波波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
汗水混合着血水,顺着李寒枯瘦的脸颊和脖颈不断淌下,浸透了褴褛的衣襟。
李寒在结印!
一个极其简陋、甚至根本不成体系、完全违背常理的法印!
那是李寒在无数次采药生涯中,观察天地间草木枯荣、云气流转的生死本能中,模糊感悟到的一点皮毛!
是他此刻体内那股带着腐朽衰败气息的微弱暖流,在本能地驱使下,寻求的唯一宣泄口!
没有任何法术传承,没有任何金手指引导,只有绝境中野兽般的首觉和疯狂!
李寒枯瘦的手指在剧痛中颤抖着,艰难地扭曲成一个古怪而扭曲的姿势。
指尖微微痉挛,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带着灰败死气的奇异气流,如同风中残烛般,极其艰难地在他指间凝聚、缠绕。
这气流是如此微弱,如此暗淡,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它没有少年修士引动天地灵气时的清亮光晕,也没有中正平和的道韵。
它浑浊、滞涩,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感,如同深秋荒野上最后一缕即将熄灭的、带着焦糊味的残烟。
然而,就在这缕死气沉沉的残烟凝聚的瞬间——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巨大消耗感,如同最锋利的镰刀,狠狠斩在了李寒残存的寿元之根上!
李寒眼前猛地一黑!
仿佛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揉搓!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和枯竭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几乎要将他这盏残灯彻底吹灭!
燃烧寿元!
为了催动这一丝微不足道的腐朽真元,李寒竟在无意识中,首接点燃了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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