牪牪的等待

1 孤独的守望者牪牪是一只金毛犬，名字是女主人林夏给它取的。

牪牪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色泽，尾巴总是欢快地摇晃，像一团金色的云朵。但此刻，

云朵静止了——它蜷缩在客厅的沙发角落，鼻子贴着冰凉的瓷砖地面，耳朵警觉地竖起，

听着门外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2085年的都市公寓楼，隔音效果太好，

反而让孤独被无限放大。林夏出门时，牪牪正趴在阳台的懒人椅上晒太阳，

她的银色智能工作服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她蹲下身抚摸它的脑袋：“乖乖在家，

我下午就回来。”牪牪呜咽了一声，用湿润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心，

仿佛在无声地说：“我会等你。”林夏匆匆套上工作服，踩着悬浮滑板消失在楼道里。

门“咔嗒”一声闭合，将光与声音一同锁在了外面。牪牪盯着门缝透出的微弱光线，

试图用爪子去扒拉那道冰冷的金属屏障。它的指甲在门上划出细微的刮痕，

像一首无声的求救曲。刮痕在智能门板的金属涂层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监控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宠物抓门行为，是否需要启动安抚程序？”但牪牪不在乎，

它只想知道那道门何时会再次打开。过了许久，它终于放弃，转而踱步到窗边。

玻璃幕墙外是林立的高楼，无人机在云层间穿梭，配送着各种货物。远处，

一座悬浮列车轨道横贯天际，列车如银色长蛇般掠过，车窗反射着城市的光污染。

牪牪记得林夏教过它辨认快递无人机的声音——每当那种嗡嗡声靠近，

她就会笑着打开阳台的自动接收舱，取出包装精美的食物或玩具。但今天，

只有风将窗帘吹得簌簌作响，窗帘上的全息投影蝴蝶随着气流翩跹起舞，

却没有任何实质的温度。牪牪的视线落在窗台角落的旧篮球上。

那是林夏去年带它去公园玩时买的，球面上还留着它牙齿啃咬的凹痕。

当时林夏将球抛向空中，牪牪跃起接住，却在落地时摔了个踉跄，引得她大笑不止。

牪牪现在仍能闻到球上残留的林夏手掌的温度，混合着汗水与薄荷香。它用嘴叼起篮球，

笨拙地试图再次抛向空中，但爪子总是抓不稳，球骨碌碌滚到墙角，像一颗被遗弃的行星。

它忽然想起那个傍晚，林夏蹲下身帮它检查伤口，用消毒喷雾轻轻喷在爪子上，

疼得它缩成一团，她却笑着揉它的耳朵说：“下次要小心哦，我的小勇士。”时间变得粘稠。

牪牪的智能项圈显示现在是上午十点，但它的生物钟早已紊乱。它踱到沙发旁，

蹭了蹭林夏常坐的位置——那里还留着她的气味，淡淡的茉莉花香混合着电子设备的微热。

牪牪将头埋进沙发缝隙，仿佛能从中汲取主人的气息。忽然，

它听到厨房传来轻微的“滴答”声，是自动饮水机在为它的水碗补水。牪牪走过去，

低头喝了口水，却觉得索然无味。它想念林夏用手捧着碗喂它时的眼神，温柔得像一潭深湖。

有一次，林夏加班到深夜，牪牪饿得呜咽，她匆忙赶回家，手还被键盘烫出了红印，

却仍笑着对牪牪说：“对不起，让你等久了。中午的阳光斜斜照进客厅，

牪牪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它走到食盆前，智能喂食器早已按设定投放了营养狗粮，

颗粒闪着诱人的光泽，但牪牪只是用爪子拨弄着，毫无食欲。它更怀念林夏下班后，

用微波炉热好的人类食物——虽然她总说狗狗不能吃太多人类的饭菜，

但偶尔还是会偷偷夹一块鸡肉给它，两人在餐桌前共享片刻的温馨。

那时的灯光总是暖黄色的，不像现在，全屋智能灯光系统自动调节为节能的冷白色。

牪牪记得某个雨天，林夏煮了一锅排骨汤，热气腾腾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她舀起一勺汤吹凉了喂它，自己却对着电脑屏幕修改方案，眉头皱得紧紧的，

但嘴角仍有笑意。牪牪忽然想起阳台的植物。林夏在阳台上种了一排薄荷，说是能净化空气，

也让牪牪在炎热时啃咬解暑。它摇着尾巴跑过去，薄荷叶片在微风中颤动，发出清新的气味。

牪牪用牙齿轻轻扯下一片叶子，咀嚼起来，汁液在口中蔓延开苦涩的清凉。它望着那些植物，

忽然意识到自己成了这里的守护者——林夏不在时，它们会不会也感到孤独？

叶子上的露珠像眼泪，或许植物也在思念着主人的照料。有一株薄荷长得特别茂盛，

林夏曾说那是牪牪的“幸运草”，每次它啃咬这株薄荷，她就会笑着拍它的脑袋：“贪吃鬼，

这株可是你的专属哦。”下午三点，楼道的脚步声再次密集起来。

牪牪猛地从午睡的恍惚中惊醒，冲到门前狂吠。但门外只是邻居们下班回家的喧闹，

脚步声渐远，它失望地垂下尾巴。智能门锁识别到它的躁动，

自动播放林夏录制的安抚语音：“牪牪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机械的声音让牪牪更加焦躁，它用头撞着门，发出沉闷的响声。

监控系统记录下它的撞击频率，向林夏发送紧急提示：“宠物情绪异常，建议立即回家。

”但林夏在公司的全息会议中，正与团队争论程序漏洞，根本没注意到警报。

窗外的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压城。牪牪的毛发竖立，它天生对雷雨有恐惧。

林夏曾告诉它，打雷时躲在沙发底下会比较安全。牪牪颤抖着钻到沙发下，爪子抠住地毯，

耳朵紧紧贴住身体。闪电劈开天际，雷声轰鸣，它发出呜咽，却无人回应。

雨点噼啪打在玻璃上，整个世界仿佛在崩塌。牪牪想起去年暴雨夜，林夏抱着它坐在窗边，

哼着古老的摇篮曲，手掌有节奏地拍打它的脊背。她的歌声很轻，

却像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牪牪在她的臂弯里睡着了，醒来时雨停了，

她却在书桌前赶工到凌晨，咖啡杯堆满了垃圾桶。雨持续了半小时，牪牪在沙发下浑身湿透，

毛发结成了绺。它终于爬出来，甩动身体，水珠溅得满地都是。客厅的地面传感器亮起红灯，

发出警报：“地面湿度超标，请及时处理。”牪牪无视警告，径自走到林夏的卧室。

她的床铺整齐，被子上有薰衣草香氛的痕迹。牪牪跳上床，蜷在林夏的枕头旁，

那里有她的发丝残留，每一根都像一道温暖的绳索。它用鼻子拱了拱枕头，

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熬夜工作时留下的烟熏味——林夏压力大时会偷偷抽电子烟，

牪牪知道那味道，却从不告诉任何人。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牪牪竖起耳朵，

是快递无人机送达的信号。它冲到门口，爪子拍打着门，

试图让快递员快点离开——它知道林夏不在家，无法接收包裹。但门铃持续响起，

智能系统检测到牪牪的异常行为，自动向林夏发送警报：“宠物情绪异常，

可能存在应激反应。”林夏在公司的全息会议中收到提示，眉头微皱，

却只能暂时忽略——项目截止期限就在今晚，她必须完成最后的程序调试。

快递员最终将包裹放在门口的临时存放柜，门铃停止。牪牪盯着柜子上的指示灯闪烁，

忽然嗅到包裹缝隙中透出的气味——是林夏常用的薰衣草香，混合着某种陌生的纸箱味道。

它用爪子疯狂挠着柜子，发出低吼，仿佛那包裹是入侵者。

智能监控系统再次警告：“宠物攻击行为，建议远程安抚。”林夏终于忍不住，

通过家庭AI管家发来语音：“牪牪，别闹，那是给你的新玩具，等我回来拆给你。

”牪牪停止动作，耳朵耷拉下来，目光黯淡。它知道，新玩具也无法替代主人的陪伴。

它甚至开始嫉妒那个包裹，因为它带着林夏的气味，而自己只能等待虚无的时间。

天色彻底暗沉，室内灯光自动转为柔和的暖光。牪牪的肚子再次饥饿，它终于吃了几口狗粮，

却总觉得喉咙哽着什么。它开始巡视每个房间，

检查是否有林夏留下的痕迹：书房里的键盘上还沾着她的指纹，

屏幕亮着待机蓝光；浴室毛巾架上挂着未干的毛巾，

残留着洗发水的玫瑰香气；洗衣机里滚筒转动，发出嗡嗡的噪音，

里面是她来不及取出的衬衫和牪牪沾满泥巴的口水巾。牪牪趴在洗衣机旁，听着节奏，

恍惚间觉得那声音像林夏哼歌时的韵律。某个加班的深夜，

牪牪听见她在浴室低声哼唱一首老歌，歌词里有“等待”和“星光”，它不懂，

却觉得那旋律能让房间变暖。晚上八点，牪牪的体力逐渐耗尽。它回到沙发旁，躺下，

眼睛却睁得很大。智能项圈显示它的体温升高，心率加快，系统判定为焦虑状态。

牪牪盯着门口，想象林夏推开门的瞬间——她或许会带着疲惫，

但笑容依旧明亮；或许会责备它弄乱了快递柜，但下一秒就会抱起它亲吻。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始终沉默。它想起林夏教过它“等待”这个词，她曾说：“耐心点，

好事总会来的。”但牪牪的耐心像被阳光融化的冰淇淋，一点点消逝。九点，

十点……牪牪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楼道里的每一声响动都让它心脏狂跳。

它甚至开始幻听——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林夏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的摩擦声。

但每次期待都落空，它的尾巴从摇晃逐渐变为无力下垂。

它试图用爪子在门上刻出时间的痕迹，每一条刮痕代表一个小时的流逝，

直到门板被监控系统判定为需要维修。午夜，牪牪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在梦中，

它和林夏奔跑在一片金黄的麦田里，她抛出的篮球变成了一颗恒星，照亮了整个天空。

牪牪追逐着光，却永远无法触及，直到林夏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牪牪，我在这里。

”它拼命奔跑，却在即将到达时惊醒。现实中的客厅漆黑一片，只有智能时钟显示0:15。

牪牪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呜咽，它起身走到门口，将鼻子贴在门缝处，

试图嗅到林夏的气味——但门外只有冰冷的空气。

它突然想起林夏教过它一个游戏：当她藏起来时，牪牪需要找到她，就能获得奖励。

牪牪开始在公寓里寻找，每个角落都嗅遍，却找不到她的踪迹。这个游戏，

似乎永远无法通关。它甚至爬上阳台，对着远处的高楼吠叫，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像一道孤独的求救信号。凌晨三点，牪牪的爪子在瓷砖上磨得发红。它疲惫地回到阳台，

望着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那些光像无数颗虚假的星星，而林夏是它唯一的真实恒星。

牪牪的眼角渗出泪珠，湿润了金毛。它想起自己刚被林夏领回家时，只有三个月大，

蜷缩在纸箱里发抖，是她用暖毛巾包裹住它，轻声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从那一刻起，牪牪的世界里只有林夏，她的存在成了呼吸般的本能。

它记得她第一次带它去宠物医院打疫苗，牪牪害怕得发抖，她却全程抱着它，

对医生说：“请轻一点，它还小。”五点半，天色泛起灰蓝。

牪牪的智能项圈检测到它的血糖降低，自动释放出一剂营养喷雾，喷洒在它鼻尖。

牪牪嗅了嗅，却拒绝吸入。它只想嗅到林夏的味道，而非机械制造的养分。

它蜷缩在阳台的懒人椅上，那里还残留着林夏坐过的凹陷，仿佛只要等下去，

凹陷就会自己复原成她的形状。六点整，门终于有了动静。牪牪瞬间弹起，

喉咙发出狂喜的呜咽。门缓缓打开，林夏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中，工作服皱褶不堪，眼眶泛红，

却强撑着微笑。她踉跄着走进来，背包还挂在肩上，

手中提着一份早餐——是牪牪最爱的肉松面包。她的头发凌乱，

智能手表显示连续工作17小时，但看到牪牪的那一刻，疲惫似乎消散了些许。“牪牪！

”林夏蹲下身，牪牪扑进她怀里，爪子几乎要将她压倒在地。它舔着她的脸，

喉咙发出呜咽与欢鸣交织的声音，尾巴疯狂摇晃，将沙发上的靠垫撞得东倒西歪。

林夏的眼泪终于落下，滴在牪牪的毛发上：“对不起，宝贝，

项目拖太久了……”牪牪不在乎她的话，

只是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疲惫、焦虑、但依然温暖。它用牙齿轻轻咬住她的衣角，

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境。林夏打开快递柜，

取出新买的智能玩具——一个会模仿她声音的机械球，但牪牪只是看了一眼，

便继续埋头在她怀中。她忽然发现牪牪爪子的磨损，心疼地抚摸它的脚掌：“疼吗？

”牪牪摇摇头，尾巴扫过她的手腕，像一道无声的安慰。阳光从窗外涌进来，

照亮了这对重逢的身影。林夏抱着牪牪走到餐桌旁，撕开肉松面包，将温热的面包屑喂给它。

牪牪咀嚼着，嘴角沾满碎屑，却笑得像个孩子。它知道，等待终于结束，

而林夏永远不会真正离开它的世界。两人一人一狗的影子在墙上重叠，

像一幅温暖的壁画。窗外的城市依旧运转，无人机在晨光中穿梭。但此刻，

牪牪的宇宙里只有林夏的呼吸，那才是永恒不变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