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城郊渡口的芦苇染成暗红。
李煜承背着粗布行囊立在船头,腰间先帝敕令与锈迹斑斑的佩剑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江水翻涌,他望着对岸朦胧的京城轮廓,想起昨夜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腰间的龙凤玉佩硌得生疼,那是母亲生前常抚摸的物件。
"阿承!
"熟悉的声音突然刺破暮色。
李煜承猛地转身,只见宋瑶在母亲和侍女搀扶下,踩着泥泞的河岸匆匆奔来。
她发髻凌乱,鹅黄襦裙沾满泥浆,平日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未擦净的泪痕。
刹那间,记忆里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瞬间与眼前场景重叠,那年宋府的玉兰开得正好,母亲与宋夫人执手笑谈"不如结为亲家",他正往宋瑶发间别野雏菊,被她追着满院跑。
李煜承心头一颤,想要迈步却又生生止住——如今的他己是罪臣之子,怎敢沾染这京城贵女?
宋瑶气喘吁吁地跑到岸边,伸手抓住船舷的绳索:"我...我一定要来送你。
"她声音哽咽,指尖微微颤抖,"此去路途艰险,万事小心..."李煜承望着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三年前上元节的场景突然涌上心头。
那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李家公子,而她是宋府最受宠的千金。
两人在花灯下谈笑,她递来的一盏莲花灯……往事历历在目。
"阿瑶。
"他轻声唤道,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承"字的羊脂玉佩,"这是我们十岁那年,母亲们定下婚约时交换的。
此去边疆,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这块玉佩你收着,就当是个念想。
"宋瑶接过玉佩,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颤抖着从腕间褪下另一枚刻着"瑶"字的玉佩,塞到李煜承手中,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坚定,"我在京城等你来娶我。
"李煜承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却无法驱散掌心的温热。
他望着宋瑶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心中既感动又愧疚:"五年后,若我建功立业必来娶你。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沙哑,"若我战死沙场,那你便忘了我吧。
"江风卷起宋瑶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心上人:"胡说!
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带着少女独有的倔强。
岸边,宋夫人别过脸去,帕子攥得发皱。
二十年前,她与李夫人在玉兰树下交换信物时,也曾这般期许过儿女姻缘。
可如今李家满门血污,朝堂风云诡谲,这对玉佩,究竟是定情之物,还是催命符?
船帆缓缓升起,江水拍打着船舷。
李煜承站在船头,望着岸上渐渐变小的身影,手中的玉佩仿佛有千斤重。
他知道,这五年之约,或许是他在这冰冷世间最后的温暖,也可能是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但无论如何,只要一息尚存,他都要拼尽全力回到她身边。
暮色渐浓,船影渐渐消失在江面。
宋瑶仍立在岸边,望着江水出神,首到母亲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原来早在他们蹒跚学步时,命运就己将两人的红线缠绕,只是不知这场始于稚子之约的缘分,能否扛过边疆的风雪,捱过朝堂的暗箭。
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心怀希望,或许真的能等到重逢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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