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内,正值满月之夜,玉髓灵潭畔泛着银蓝色磷光,崖壁上垂落着发光藤蔓,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状的灵絮。
一阵婴儿哭啼声从府内传出,男人停下焦虑徘徊的脚步,冲进房内,“老爷!
生了,是女娃”,接生婆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时不时逗弄着她。
男人面容温和,眼里仿佛有春水在涌动,看向床上的女人。
“阿茹,辛苦你了”,说完便细细替女人擦汗,动作尽显柔情。
女人含笑摇了摇头,正欲出口便被一声惊呼打断。
男人皱着眉头呵斥道:“何事大惊小怪?
夫人正在休息。”
那小药童像是怕极了,也顾不得男人的苛责,趴在地上颤颤巍巍。
“老…老爷,长老说…千年灵竹异变…您快去千竹涧看看吧!”
男人正欲走出房门,异象顿生。
原本安安静静的婴儿开始哭啼,接生婆突然发现,婴儿脐带缠绕着半透明竹根,触之即化,产房地面长出阴阳并蒂莲。
接生婆当机立断,在女婴眉心点下药灵印,然而哭声并没有停止。
此时药王谷千竹涧内,万余株青玉竹同时渗出朱红色露珠,在叶尖凝而不落, 竹身浮现血管状金纹,随婴儿啼哭声脉动,所有露珠逆流回竹节,形成血琥珀结晶。
药田灵气倒灌,百年灵参自动脱土,排队将药力注入竹林,看守丹炉的三足金乌集体泣血,火焰转为青紫色。
屋内,女人见状,急着立马坐起身子:“竹嬷嬷,这是怎么了!”
竹嬷嬷安抚道:“阿茹,莫着急,我己将其灵气封印,待我去与长老们会面,你且好生休养,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无痕,你且随我来”,竹嬷嬷抱着女婴走出房门,男人名为楚无痕,他望向自己的妻子叶茹,轻声说道:“阿茹,给我们的孩子起个名字吧”叶茹脸上的泪痕未干,她很怕自己与楚无痕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叫淮竹,楚淮竹好不好,我们的小竹子不会有事的…对吧…”,刚生产完后的女人脆弱无比,她多希望男人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男人表情隐忍,似有不忍,:“淮水育灵,竹节承霜——便唤淮竹,愿她如岸竹,风雨不折,浊浪不染。”
随后叫来婢女琴香,好生照顾夫人,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药王谷百草殿内,西壁药柜陈列千种毒草,烛火被渗入的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殿外青竹无风自动,竹叶摩擦声如泣如诉 。
长老们暗箱讨论着,叽叽喳喳好不安宁,首座长老站在占卜台前, 龟甲显坎离相冲卦象,罗盘指针在死门处崩断,其余长老见状,交头接耳,面露不安。
“是死门啊!
死门!”
赵长老一脚踢翻案几,紫砂壶炸裂在青石砖上:"青竹泣血!
灵参自断!
这丫头分明是灾星降世——" 他袖中滑出淬了封喉绿的银针,"当诛!
"李长老哆嗦着摸向怀中丹药:"可…可她毕竟是无痕的亲女,不如喂下忘尘散,抹了灵智当药奴…"首座长老虞沧溟黑袍翻涌,袖中甩出七根金针钉入地面,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吵够了吗?
"他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喉间泛起血腥味,"药王谷千年声誉,就是让你们逼杀婴孩的?
"殿门轰然洞开,竹嬷嬷单臂抱着襁褓大步踏入,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楚无痕。
她左臂空袖管飘荡,三日前为验青竹泪自断一臂。
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一朵冰莲,身为化神期的威压全开 。
竹嬷嬷猛地扯开襁褓,楚淮竹正熟睡,眉心药灵印莹莹发光 ,周身漂浮着三片青竹虚影。
"来啊!
"竹嬷嬷冷笑,"谁碰她,先过老身的枯荣诀!
"虞沧溟突然掐诀,一道青光打入楚淮竹的心口。
只是众人未瞧见,还有半块玉佩被打入襁褓内,婴儿顿时啼哭不止,殿外青竹应声爆裂。
"都看见了?
"他厉声道,"此女引动万灵悲鸣,确是不祥!
""放你娘的狗屁!
"她一脚跺碎金砖,裂缝中窜出带刺的药藤,"你们这些老不死——" 话未说完,虞沧溟突然传音入密:“周玉竹!
药王谷必遭灭门之祸,让她走!”
而这位素来傲气的药师楚无痕竟匍匐在地,额头磕出血:"求诸位…留她一命…"虞沧溟突然暴怒:"你也配求情?
"拂袖震飞楚无痕,一首沉默的楚无痕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头:第一个头,震碎了自己的本命药鼎,主动放弃长老之位第二个头,袖中滑出匕首剜出药骨,废去自身修为第三个头,将血淋淋的药骨塞进女儿襁褓:"淮竹…别恨…"竹嬷嬷这才发现——楚无痕后颈早己浮现死纹 。
虞沧溟全程背对众人 ,右手藏在袖中不断滴血"即日起,"虞沧溟声音沙哑,"楚淮竹送往无尘观,非召不得…"一阵狂风掀开殿顶瓦片,月光首射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首座长老早己泪流满面。
竹嬷嬷抱着女婴踏出殿门,所有灯笼瞬间熄灭, 唯首座长老的座椅泛起青光,照亮他袖中紧握的——半块被捏碎的同心玉 。
竹嬷嬷正欲返回楚府,突然收到虞沧溟弹来的一枚玉简:“观外第三株歪脖竹,挖三尺有活路”竹嬷嬷神色复杂,看向早己安然入睡的婴儿,楚无痕拖着残缺不堪的身体,艰难开口:“竹嬷嬷,阿楚她…”。
“你又是何苦呢,这样叫阿茹怎么办。
回府,我先替你疗伤。”
竹嬷嬷嗔怒,语气严肃责备道。
“竹嬷嬷,毕竟众口难平”楚无痕无奈苦笑。
房内,叶茹被丫鬟琴香搀扶着,“夫人,你就躺下歇息吧!
老爷看到该责备奴婢了!”
“琴香,你去看看老爷和竹嬷嬷回来了吗,快去…我实在不安心”叶茹语重心长,双手恳切地抚摸着琴香,面色焦急,嘴唇毫无血色。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竹嬷嬷抱着楚淮竹进入屋内。
地上的阴阳并蒂莲突然升起,一黑一白两朵玉质莲花。
月光照在花蕊的瞬间——白莲化作流光钻入楚淮竹左眼,黑莲则如烟尘渗入她右眼。
“竹嬷嬷…为何这药王谷禁地净罪潭中的莲花,会融入小竹子的双眼…”叶茹赶忙从竹嬷嬷手中接过女婴,好在并未有任何异样。
竹嬷嬷喃喃道:“是福亦是祸…阿茹,你且安心,这莲花暂且对小竹子的身体无害琴香,照顾好夫人”竹嬷嬷拿走襁褓中的药骨,随之掉出半块玉佩,竹嬷嬷愣神片刻,将玉佩一并拿走。
楚府厢房内,楚无痕灵脉里游走着黑红色细线,这是强行剖出药骨的反噬。
竹嬷嬷快步赶来, 抽出鬓间银簪,簪尾竟连着透明丝线,刺入那黑红色细线。
楚无痕嘶哑:"…何必救我?
"竹嬷嬷冷笑:"老身救的是药王谷最后一条良心。
"“阿茹…知晓了吗?”
楚无痕用力攥紧拳头,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所带来,还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恨。
“未曾告诉她,那些老不死的忌惮老生,老生说何时送走就何时送走,还急于这一时吗?”
竹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
“竹嬷嬷,我的药骨…虞沧溟那老家伙还算有点良心,赠了同心玉给小竹子,我会用你的药骨将二者合二为一,保小竹子安然无恙。”
“竹嬷嬷,做完这件事…就把小竹子送走吧…阿茹那边,我会安抚她的”楚无痕额间薄汗淋淋,闷哼道。
竹嬷嬷收起银簪,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往日翻卷药香的谷风,如今只推得动几片焦叶,在青石板上刮出嘶哑的摩擦声,像谁用指甲抠着棺材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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