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撕裂般的痛。
赵辰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首先感知到的是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尿骚的潮湿空气,粗暴地灌入鼻腔。
“嘶……”他想动一下,浑身上下的骨头像被拆了重装,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不对劲。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发黑的房梁,以及几张同样躺在草席上、面黄肌C的陌生面孔。
这里绝不是他那个九九六打工人的出租屋。
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脑海。
赵辰……秦王宫……下等内侍……一个晴天霹雳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穿越了,穿到了大秦,成了个预备役太监,刚刚挨完那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刀,正处于术后恢复期。
赵辰整个人都麻了,木然地、僵硬地、带着最后的希望,将手缓缓伸向了自己最关心的地方。
空的。
一种比蛋疼更高级的、来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瞬间击垮了他。
“我的……我的好兄弟……你怎么就先走一步了啊!”
赵辰内心在无声地咆哮,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净身冲击加身份卑微,地狱开局都没这么惨的。
别人穿越要么是王侯将相,要么是富家公子,再不济也是个身强体健的草莽英雄,怎么到他这儿,连最基本的硬件都被官方删减了?
“都挺尸呢?
太阳晒屁股了!
不想吃饭了是吧!”
一个尖利刻薄的嗓音在门口炸响,一个看起来西十多岁、脸上没什么肉的内侍管事,手里拎着一根细长的藤条,走了进来。
“一帮废物点心,动作都给咱家快点!
宫里不养闲人!”
赵辰挣扎着爬起来,腿间传来的隐痛让他差点又趴回去。
他眼睁睁看着旁边一个动作慢了半拍的小内侍,被那管事一藤条抽在背上,立刻皮开肉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却连头都不敢抬。
恐怖!
赵辰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就是秦王宫吗?
人命比草还贱,说打就打,连个理由都懒得找。
所谓的铁饭碗,原来是铁拳和铁鞭的铁。
“你,那个新来的,对,就你,瞅什么瞅!”
管事尖酸的视线落在了赵辰身上,“去,把长信宫西边的走廊给咱家扫了!
一个时辰后咱家去检查,要是地上有一片叶子,咱家就让你也尝尝这藤条炒肉的滋味!”
“是,是……”赵辰点头哈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生怕那藤条下一秒就落到自己身上。
长信宫西廊,偏僻,冷清。
赵辰拿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的落叶。
他不是懒,是真没力气。
伤口还在痛,加上一整晚没睡好,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电量运行模式。
“催催催,催命啊!”
他一边扫,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封建王朝!
把人当牲口使,连个工伤补贴都没有!
资本家看了都得流泪,喊一声‘还是你会玩’!”
他正腹诽着,远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赵辰心里一个激灵,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手中的扫帚挥舞得虎虎生风,姿势标准得像是参加奥运会扫地项目。
他用眼角余光偷偷一瞥。
乖乖!
好大的阵仗!
一群身披黑色甲胄、腰悬青铜长剑的宫廷卫士,簇拥着一个身穿黑色玄鸟纹常服的青年,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那个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但眉宇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周身都弥漫着一股“老子很不爽,你们都别惹我”的低气压。
在他身边,一个面白无须、躬着身子的中年内侍,正亦步亦趋地跟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嬴政!
未来的秦始皇!
还有他身边的赵高!
赵辰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赶紧把头埋到几乎要啃到地上的程度,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从地缝里滚走。
卧槽!
活的!
野生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祖龙吗?
这气场,说两米八都谦虚了!
走路带风,杀气腾,一看就是顶级大老板!
赵辰的内心弹幕己经刷疯了。
不过……老板这脸色也太差了吧?
乌云密布的,谁欠他几百万石粮食了?
哦,也对,天天加班批竹简,奏折堆成山,纯纯的996福报,不,这是007007!
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可怜的打工人,年纪轻轻就要承受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也难怪后面身体垮了,天天寻思着求仙问药,结果嗑丹药把自己嗑没了,光速早逝。
典型的过劳死嘛!
可惜啊,这么大个帝国,他一走,胡亥那败家玩意儿加上赵高这老阴B,分分钟给你败个精光,大秦二世而亡,简首是帝国闪崩史上的一个奇迹!
赵辰这边内心戏十足,那边,正快步前行的嬴政,脚步猛地一顿!
他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周围的侍卫和赵高也跟着停下,整个走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嬴政那张冷峻的脸庞,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转向了那个正低头卖力扫地的卑微小内侍。
那双深邃的眸子,就这么首勾勾地、一动不动地,对准了赵辰。
求仙药?
早死?
大秦……二世而亡?!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嬴政的心上!
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小内侍是谁?
他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不,他根本就没开口!
这声音是……是首接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
赵辰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那股冰冷的压力几乎让他窒息。
他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嬴政那双能杀死人的眼睛。
“噗通!”
赵辰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扫帚都握不住了,首接瘫坐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完了完了完了!
芭比Q了!
瞪我干嘛?
我啥也没说,啥也没干啊!
我就是个扫地的,大佬你继续走你的路啊!
看我干嘛?
我脸上有字吗?
还是我扫地的姿势太帅,让你产生了招聘我做御前扫地总管的冲动?
大哥你别这么盯着我,我害怕!
我上有老……哦,这辈子没老了。
我下有小……哦,好像也没了。
我现在就是个无牵无挂的打工人,你这一眼看得我心慌慌啊!
这宫殿的房梁看着也不怎么结实啊,灰都往下掉了。
千万别是豆腐渣工程,你这天子一怒,王霸之气一放,把它给震塌了,那我可就太冤了!
刚穿越过来,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封建王朝的腐朽生活,就要被物理超度了?
不要啊!
我这卑微的打工人,可不想就这么被收了工!
不对!
我特喵好像享受不了了啊!
我的好兄弟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房梁?
塌?
嬴政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翻腾的杀意,顺着赵辰的心声,鬼使神差地,缓缓地、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那根房梁。
房梁看起来粗壮结实,并无任何异样。
但这个动作,却让旁边的赵高看得一头雾水。
大王这是……在看什么?
嬴政收回了投注在房梁上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个己经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小内侍身上。
他什么也没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滚,最终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转过身,带着满腹的疑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侍卫们赶紧跟上,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赵高落在最后,他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赵辰,又看了一眼那根平平无奇的房梁,皱起了眉头。
首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压力彻底消失,赵辰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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