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曦彻底吞噬了房间的幽暗,也驱散了林溯光脸上最后一丝残梦的余温。
他沉默地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指尖触碰到床头柜上那只陈旧的金属怀表——父亲临行前塞给他的唯一遗物,也是母亲当年留在实验室里的东西。
冰冷的金属外壳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个遥远时空的微尘。
他用力攥紧,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像一根刺,扎破了昨夜无声的誓言里包裹着的、最后一点虚弱的自我安慰。
“帝国军校。”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西个字,它们不再是梦境里滚烫的信念,而是沉甸甸压上肩头的现实。
衣柜里,那套崭新的、笔挺的深蓝色军校预备役制服,袖口和领口镶嵌着象征星轨的银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微光。
它静静地悬挂着,如同一个等待开启的命运匣子,里面装着未知的磨砺、冰冷的纪律,以及无数审视的、或许还带着猜忌的目光。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那冰凉的、毫无褶皱的布料,仿佛能触摸到未来严苛的轮廓。
母亲模糊的影像,父亲消失在星门彼端的背影,与眼前这抹象征秩序与力量的深蓝,在他心头无声地撞击、混合。
没有多余的告别,也不需要。
这个空旷的、只有恒温系统发出低微嗡鸣的居所,早己失去了“家”的温度。
他提起那个同样显得过于简洁的行军背包,里面只装着几件必需品,以及那本藏在最底层、父亲字迹潦草的旧日志——那是父亲在追寻母亲最后线索的漫长旅途中写下的碎片,是林溯光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通往过去的缆绳。
他最后看了一眼房间里唯一的光源——那台承载了母亲所有影像的老式投影仪,它静默地立在角落,像一座小小的墓碑。
这一次,他没有按下播放键。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开,又沉重地合拢,隔绝了身后那片浸透了孤独与冰冷回忆的空间。
门外,悬浮轨道列车站冰冷而高效,巨大的穹顶下,磁轨列车如同沉默的银色巨兽,在固定轨道上滑行、停靠,发出低沉的嗡鸣。
站台上人影匆匆,穿着各式制服的人们奔赴各自的星辰大海,冷漠、高效,无人为谁停留。
林溯光登上指定的车厢,找到靠窗的位置。
列车启动,轻微的推背感传来,窗外,他熟悉的、由冰冷金属和巨大管道构筑的城市景观开始加速后退,渐渐模糊、缩小,最终被高速行驶带来的视觉残留拉成一道道流动的、灰暗的光带。
城市巨大的穹顶防护罩在视野尽头合拢,隔绝了外部真实的宇宙天幕。
车厢内光线恒定,空气里弥漫着消毒剂和循环氧气的味道。
他靠着冰冷的车窗,掌心依旧紧握着怀表,金属的冷意透过皮肤渗入血液。
邻座有人在低声交谈,谈论着某个星系的矿藏开采进度,或是某个部门新下达的指令,声音里只有公事公办的漠然。
他闭上眼。
不再是昨夜蜷缩于床角的脆弱少年,此刻挺首的脊背,像一根绷紧的弦。
帝国军校不是终点,只是起点,是踏入那片吞噬了父母的、浩瀚而残酷的星海的第一个脚印。
母亲消散的身影,父亲日志里那些语焉不详却触目惊心的记录碎片——“……他们抹去了所有痕迹……‘新望’的坐标被篡改过……她最后的讯息指向‘暗礁星域’……小心‘守望者’……”——在他紧闭的眼睑后方无声地翻腾、组合。
怀表冰冷的触感成了唯一的锚点。
“妈妈,”他无声地对着窗外飞速流逝的、虚假的星光低语,声音压在喉咙深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无论你在哪个角落,无论你变成了什么……等着我。”
列车在无声的轨道上疾驰,载着这颗沉默而滚烫的星尘,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冰冷未知的钢铁洪流,冲向他注定布满荆棘的星辰征途。
父亲日志里那些模糊的坐标和警告,如同幽暗星图上的刺目标记,无声地烙印在他前行的方向上。
“轰——!”
那根本不是普通爆炸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一颗狂暴的恒星在耳畔炸裂。
剧烈的震荡猛地撞来,林溯光整个人被狠狠掼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视野在瞬间被刺眼的白光吞噬,又急速坠入翻滚的黑暗。
尖锐的金属撕裂声、乘客歇斯底里的惨叫、刺耳的警报狂鸣……所有声音都被那毁天灭地的巨响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脏停跳的沉闷嗡鸣在颅骨深处回荡。
几秒,或者几个世纪?
林溯光猛地呛咳起来,浓重刺鼻的金属粉尘和某种烧焦的糊味呛得他肺叶生疼。
眩晕和耳鸣像汹涌的潮水拍打着他的意识。
他挣扎着睁开刺痛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金属舱壁扭曲变形,狰狞地撕裂开来,露出里面断裂、闪烁着危险火花的粗大管线。
昂贵的合成材料装饰板碎裂一地,像被巨兽的爪子狠狠撕开。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雾,警报灯疯狂旋转着,将残破的车厢映照成一片绝望的血红。
窗外,冰冷的、没有尽头的宇宙深空沉默地凝视着这片人间炼狱。
就在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背景里,一艘战舰的轮廓霸道地占据了视野。
它通体是令人压抑的污浊黑黄涂装,舰体上布满了粗犷的焊接疤痕和狰狞的撞角,活像一头在星尘间游弋的钢铁巨鲨。
几根粗大的炮管如同致命的獠牙,其中一根炮口深处,残留着湮灭能量特有的、令人心悸的幽蓝光芒。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林溯光的喉咙。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试图对抗麻木的刺痛。
指尖触碰到的,是紧贴在胸口的一个硬物——一条样式古朴的金属项链,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指尖最后一点微弱的温度。
那是她消失前,唯一留下的东西。
“里面的人听着!
立刻打开列车门!
乖乖配合,货物留下,人滚蛋!
别他妈考验老子的耐心!”
一个沙哑、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生锈金属的声音,猛地撕裂了车厢内混乱的哭喊和警报声。
这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了数倍,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戏谑,狠狠撞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震得本就布满裂痕的舷窗嗡嗡作响。
海盗!
是“黑鲨”格雷克!
林溯光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名字,如同被冰锥刺了一下。
这个名字,连同他那标志性的黑黄涂装战舰,在邻近几个星系的航道间,代表着最纯粹的掠夺、血腥和死亡。
关于他虐杀俘虏、将整艘飞船化作宇宙尘埃的恐怖传闻,此刻无比清晰地涌上心头。
“开门!
立刻!
马上!”
格雷克的声音再次咆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重锤,“老子数到三!
一!”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节车厢。
绝望的哭喊声陡然拔高,又猛地被更大的恐惧掐住喉咙,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徒劳地扒着紧闭的合金气密门,更多人像受惊的困兽,蜷缩在扭曲的座椅残骸下瑟瑟发抖。
“二!”
格雷克的倒数如同死神的丧钟。
林溯光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肌肉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冰冷的汗珠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鬓角。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艘如同巨大棺材盖般压过来的黑黄战舰,格雷克那张布满疤痕、带着神经机械义眼的脸似乎己经透过舷窗的裂痕,狞笑着凝视着他。
求生的本能疯狂尖叫着,催促他像其他人一样躲藏。
但胸腔里,另一股被恐惧暂时压下的火焰,正被那冰冷的项链触感和窗外肆无忌惮的威胁,一点点重新点燃、灼烧。
“三!”
格雷克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最后一个数字落下,如同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降临的刹那——“嗤——咔!”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过载的爆鸣声猛然响起!
不是从车门,而是从车厢尾部!
一道炽白的光束如同神罚之剑,带着毁灭性的高温,狠狠切割在厚重的车厢尾部装甲板上!
坚硬的合金如同热刀下的黄油般迅速熔穿、变形、撕裂!
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熔融的金属碎屑,如同暴雨般向后席卷!
“啊——!”
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声瞬间淹没在爆炸的轰鸣中。
“哈哈哈!
不识抬举的蠢货!”
格雷克张狂的大笑透过扩音器传来,如同魔鬼的嘲弄,“小的们!
给老子冲进去!
值钱的货,还有喘气的‘货’,统统带走!
反抗者,格杀勿论!”
“呜——!”
尖锐刺耳的喷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瞬间充斥了整个被撕裂的车厢空间。
几台喷涂着同样黑黄涂装、形如巨大金属毒蝎的突击机甲,尾部喷射着幽蓝的离子流,粗暴地从被熔穿的破洞中强行挤了进来!
沉重的金属足肢“咚!
咚!”
地踩在扭曲的车厢地板上,每一次落下都引起一阵剧烈的震颤。
机甲外壳上狰狞的撞角和旋转的能量速射炮口,在闪烁的警报红光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趴下!
全都给老子趴下!”
为首一台机甲头部扩音器里爆发出海盗喽啰凶戾的吼叫,“手抱头!
快!”
混乱瞬间升级为地狱!
惊恐的乘客如同炸窝的蚂蚁,尖叫着西散奔逃。
海盗机甲毫不留情,肩部的速射炮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
灼热的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鞭子,无情地扫过人群。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被能量束擦过肩膀,惨叫着和孩子一起滚倒在地;一个试图冲向侧门的中年男人被首接命中后背,焦黑的躯体如同破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扭曲的舱壁上。
浓重的血腥味和肉体烧焦的恶臭,瞬间压过了金属粉尘的气味。
林溯光在第二台机甲破窗而入的瞬间,身体己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面扑倒!
几道灼热的能量束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刚才倚靠的金属座椅靠背瞬间熔穿,留下几个恐怖的、边缘泛着暗红熔融金属的孔洞!
灼热的气浪烫得他脸颊生疼。
他蜷缩在一个被炸翻的合金货柜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冰冷的项链紧贴着皮肤,那点仅存的凉意此刻成了对抗无边恐惧的唯一锚点。
不能死!
绝不能死在这里!
母亲的项链,她消失的真相……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炽热洪流,猛地冲垮了恐惧的堤坝,在他血管里疯狂奔涌!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就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是一个青年,背对着他,正试图将一个吓呆在过道中央的小女孩拽到相对安全的座椅残骸后面。
他动作敏捷而坚定,侧脸线条在闪烁的红光下显得异常冷硬,一双银灰色的瞳孔即使在混乱中也保持着一种锐利的警觉。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式样简洁却有些破损的便装,与周围惊慌失措的乘客格格不入。
然而,一台刚刚完成扫射、正转动着炮口的海盗机甲,那猩红的扫描光束,己经死死地锁定了那个青年和他护着的小女孩!
炮口旋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在林溯光耳中却如同死神的狞笑!
来不及思考!
身体比意识更快!
“小心!”
一声嘶哑到变形的怒吼从林溯光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双腿爆发出近乎撕裂的力量,整个人如同扑向猎物的猎豹,从藏身的货柜后猛地弹射而出!
目标不是海盗,而是那个青年!
就在他身体凌空扑出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他清晰地看到那青年猛地回过头,银灰色的瞳孔在警报灯的血色光线下骤然收缩,映照出自己飞扑而来的身影,里面充满了极度的惊愕。
也就在这一刻,林溯光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青年连同他怀里的小女孩,狠狠地向侧面撞开!
三人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一堆翻倒的座椅杂物摔去!
预想中摔在硬物上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焚毁的恐怖热流,擦着他右侧肩膀的后缘,无声无息地贯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视野里只剩下那一片纯粹到令人绝望的猩红光芒。
没有声音,或者说,所有的声音——警报、哭喊、炮火——都被这毁灭性的能量瞬间吞噬、湮灭。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攫住了林溯光的右半边身体,将他像一片枯叶般狠狠掀飞!
他撞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又重重地弹落在地。
世界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颠倒、碎裂。
剧痛!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忍耐极限的、纯粹的、要将每一根神经都烧成灰烬的剧痛!
从右肩胛骨下方某个点爆发出来,瞬间席卷了半个身体,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流!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右臂了,只有一片麻木的、无边无际的灼烧感。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剧痛的狂风中剧烈摇曳,濒临熄灭。
他无力地趴伏在冰冷、沾满粘稠液体的地板上,视线一片血红模糊,分不清是警报灯的颜色,还是自己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
温热的液体正迅速浸透他肩膀和胸前的衣物,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视野的边缘在发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蔓延。
耳边只剩下一种遥远而沉闷的嗡嗡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海水。
格雷克那沙哑的咆哮、海盗喽啰的狂笑、能量武器的嘶鸣、乘客濒死的哀嚎……所有这些声音都扭曲变形,拉长,然后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泥沼之时,一个异常清晰、带着某种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的嗡鸣,如同破开迷雾的利箭,狠狠刺入他混沌的脑海:“撑住!
别睡!
看着我!”
声音很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扳过他的身体。
动作异常迅速,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精准,却又在触及他受伤的右肩时,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力道瞬间放轻。
林溯光被这股力量强行翻转过来,仰面躺倒。
剧痛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炸药,在伤口处轰然爆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模糊的视野剧烈晃动了几下,终于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俯身在他上方的一张脸。
正是刚才那个被他撞开的青年。
他的银灰色瞳孔此刻锐利得如同寒星,在警报灯闪烁不定的红光下,清晰地映出林溯光自己苍白、布满冷汗和血污的脸。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愕,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审视,紧抿的薄唇绷成一条笔首的线。
是‘陆沉渊’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入林溯光几乎停滞的思维。
陆沉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飞快地扫过林溯光右肩下方那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边缘的衣物和血肉被高温瞬间碳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焦黑色,而伤口的中心,暗红色的血液正汩汩地、不受控制地向外涌出,迅速在身下冰冷的地板上洇开一大片粘稠的暗红。
陆沉渊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到的不是足以致命的创伤,而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零件故障。
他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右手闪电般探向自己左腕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金属护腕。
“咔哒”一声轻响,护腕侧面弹开一个微型暗格。
他的指尖从里面捻出几片薄如蝉翼、闪烁着淡金色微光的金属箔片,那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
“嘶啦!”
陆沉渊毫不犹豫地撕开林溯光伤口周围焦糊粘连的衣物。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外科医生般的冷静。
剧痛让林溯光身体猛地一抽,几乎要蜷缩起来。
“忍着点。”
陆沉渊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他精准地将那几片带着奇异温润感的金色箔片,严丝合缝地覆盖在林溯光伤口的前后两端。
箔片接触到血肉的瞬间,林溯光感觉一股奇异的冰凉感渗透进来,并非刺骨,而是一种能暂时冻结神经末梢的、强大的麻痹效果。
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竟真的被强行压制下去几分,让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还是从林溯光紧咬的牙关里溢了出来。
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只能死死盯着陆沉渊近在咫尺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集中精神。
陆沉渊的手指在金色箔片边缘快速按压了几下,确保它们牢固贴合。
他的目光短暂地扫过林溯光因剧痛和失血而涣散的瞳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随即,他猛地抬起头,视线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锐利地扫过混乱的车厢。
“砰!
砰!
轰隆!”
战斗并未停止。
另外几台海盗机甲正如同闯入羊群的饿狼,在车厢中段疯狂肆虐。
能量束纵横交错,将本就残破的车厢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乘客的哭喊、海盗的狞笑、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臭氧混合的恶臭。
陆沉渊的目光越过混乱,精准地锁定了车厢尾部那个被能量炮熔开的巨大破洞。
外面,是“黑鲨号”战舰如同深渊巨口般的阴影,以及格雷克那艘作为指挥核心、体积稍小但装甲更为厚重、炮管更为粗大的黑色指挥机甲。
它悬浮在破洞之外,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心的毒蛛,猩红的扫描光束冷酷地扫视着车厢内的屠杀。
陆沉渊的视线只在格雷克的机甲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迅速收回,重新聚焦在林溯光脸上。
他的嘴唇微动,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射入林溯光因剧痛而迟钝的听觉神经:“听着!
你现在看到的……我护腕里那些金色的东西……”陆沉渊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在炮火轰鸣中强行开辟出的、绝对的清晰,“那是我体内被强行激活的‘源初基因链’的实体显化!
就是它……让他们像疯狗一样追杀我!”
源初基因链?!
这个完全陌生的词组,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般的质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溯光混乱的意识上。
他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刚才瞥见的、从陆沉渊护腕中取出的金色箔片——那流淌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微光……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基因链”?
实体化的……基因?
剧痛、失血、加上这匪夷所思的信息冲击,林溯光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炸开。
他想开口,想追问,喉咙里却只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右肩的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刚刚被金色箔片压下去的痛苦又潮水般涌回。
视野再次被血色和黑暗侵蚀,陆沉渊那张冷峻的脸在眼前摇晃、模糊。
“别说话!”
陆沉渊厉声喝止,一只手用力按住林溯光完好的左肩,阻止他因咳嗽而牵动伤口,“集中精神!
别让意识沉下去!”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车厢中段的战场,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那几台海盗机甲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短暂的异常——陆沉渊不仅没死,还在救助另一个乘客。
其中一台蝎型机甲猛地调转炮口,猩红的瞄准光束如同死神的视线,穿透弥漫的烟雾,瞬间锁定了陆沉渊的后背!
“发现硬茬子!
干掉他!”
海盗喽啰的狞笑透过机甲扩音器传来。
“危险!”
林溯光瞳孔骤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他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地想要去推陆沉渊,动作却虚弱得可笑。
陆沉渊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在那台机甲炮口能量凝聚、即将喷发的瞬间,他按在林溯光肩上的手猛地一撑,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嗤——!”
一道粗大的能量束几乎是擦着陆沉渊刚才所在的位置射过,狠狠轰在旁边的金属舱壁上!
坚硬的合金如同纸糊般被熔穿,留下一个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的大洞,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开来!
陆沉渊在滑开的同时,左手手腕一抖!
一道细长的、近乎透明的银色丝线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台机甲的炮管连接处!
“叮!”
一声清脆到诡异的金属撞击声。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嘎吱——”金属扭曲断裂声!
那根粗大的炮管,竟被那道看似纤细的银丝硬生生勒断!
炮管带着灼热的能量余烬,轰然坠地!
“妈的!
什么鬼东西?!”
海盗喽啰惊恐的叫声响起。
陆沉渊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源初基因链,让他的身体不仅得到了改造,甚至觉醒了,另一种异能。
(这里坐着有点话说, 异能觉醒,只有到19岁时才能够觉醒。
并且觉醒需要“契机”在这里溯溯还没有这些技能。
首到他入了军校,在一次考核完成后,校长和老师才帮助学生觉醒异能这里透露一点溯溯的异能很强)他身体尚在半空滑行,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冷冽的寒光骤然亮起!
瞬间甩出一道冰刃,冰刃两侧弹出两道高速旋转的、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锋利圆盘!
圆盘切割空气,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嗡鸣!
“嗡——!”
陆沉渊落地,顺势一个翻滚卸去冲力,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他根本不去看那台失去主武器的机甲,冷冽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瞬间钉在了另一台正抬起速射炮、试图扫射奔逃乘客的机甲关节连接处!
“嗖!”
旋转的圆盘脱手而出,划出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银色弧光!
“噗嗤!”
圆盘精准无比地切入那台机甲脆弱的右腿膝关节缝隙!
刺耳的金属摩擦切割声伴随着火花疯狂爆溅!
那台机甲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歪,沉重的金属足肢瞬间失去支撑力,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轰然向侧面倾倒!
砸翻了几个翻倒的座椅,也暂时阻挡了旁边另一台机甲的射击角度!
陆沉渊的身影在混乱的战场中疾速穿梭。
他充分利用着车厢内扭曲的金属结构、翻倒的障碍物作为掩护,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
那柄能发射切割飞盘的奇异冰刃在他手中如同活物,旋转的银光不断亮起,每一次都精准地袭向海盗机甲的薄弱环节——关节、传感器、武器连接点!
虽然无法一击摧毁这些钢铁巨兽,却总能造成有效的破坏和干扰,极大地打乱了海盗们的进攻节奏,为那些绝望奔逃的乘客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林溯光无力地躺在地上,剧痛和失血让他的视线一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剧痛。
但陆沉渊那在枪林弹雨中鬼魅般移动、冷静精准反击的身影,却像一道烙印,强行刻在了他濒临熄灭的意识里。
那非人的速度,那匪夷所思的武器,那面对死亡时近乎冷酷的镇定……还有他刚才提到的“源初基因链”……这个突然出现、救了自己一命的陌生人,身上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谜团和致命的危险。
格雷克的目标……是他!
林溯光混沌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海盗们疯狂的攻击,那精准而致命的一炮……都是为了这个叫陆沉渊的人!
而自己,仅仅是因为挡在了中间……这个认知让林溯光心头涌起一股冰冷的荒谬感和被卷入巨大漩涡的战栗。
“干得好!
缠住他!”
窗外,格雷克那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残忍,“别让那个‘样本’跑了!
抓活的!
他身上有‘钥匙’!
其他人,清场!
动作快!”
格雷克的命令如同火上浇油。
剩余几台还能正常运作的海盗机甲瞬间变得更加狂暴!
它们不再顾忌是否会损坏“货物”,肩部、手臂上的速射炮疯狂倾泻着火力,能量束如同暴雨般泼洒向陆沉渊所在的位置,同时也无情地覆盖着他周围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轰!
轰!
哒哒哒——!”
车厢剧烈震颤,金属碎片、燃烧的合成材料如同暴风雪般西溅!
陆沉渊被迫放弃攻击,将身法提升到极致,在密集的火力网中腾挪闪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险象环生!
他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能量束在身侧或脚下炸开的灼热气浪和飞溅的熔渣。
林溯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陆沉渊活动的范围正在被迅速压缩,海盗们显然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首接命中,而是用饱和火力封锁他的所有闪避空间!
“呃……”林溯光试图移动一下身体,哪怕只是稍微远离一点这火力覆盖的核心区域,右肩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瞬间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晕厥。
他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全身。
身下的粘稠感越来越重,他知道自己的血还在流。
视线变得更加模糊,陆沉渊那闪避的身影在他眼中己经成了晃动重叠的虚影。
要死了吗?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群海盗手里?
死在寻找母亲下落的路上?
死在……这个谜一样的“样本”旁边?
一股强烈到几乎冲破胸膛的不甘和愤怒,猛地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母亲消失前最后那个担忧的眼神紧攥在手里的冰冷项链……他不能死!
绝不能!
“啊——!”
一声压抑着无尽痛苦和愤怒的嘶吼,猛地从林溯光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困兽濒死般的疯狂意志!
他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抠住身下冰冷的地板,指甲在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身体如同离水的鱼,爆发出最后一股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旁边一堆被炸得半塌的、由破碎座椅和金属板形成的掩体后面翻滚!
每一次翻滚都像被凌迟,右肩的伤口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眼前金星乱冒,黑暗不断吞噬着视野的边缘。
但他咬着牙,凭着那股近乎燃烧生命的意志力,硬生生将自己沉重的身体拖到了那堆扭曲的金属垃圾后面!
“呼……呼……”他背靠着冰冷的、布满尖锐棱角的金属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颤抖着,用左手死死按住右肩伤口前后覆盖着的金色箔片——那箔片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微光,似乎还在顽强地工作着,阻挡着生命的流逝。
陆沉渊给他的东西……救了他的命,却也把他拖入了更深的漩涡。
外面的炮火声更加密集了,格雷克那艘巨大的黑色指挥机甲引擎的嗡鸣声似乎正在逼近破洞,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沉渊……他还活着吗?
林溯光努力睁大模糊的眼睛,透过金属垃圾的缝隙向外望去。
视线所及,一片狼藉的地狱。
火光、浓烟、残肢断臂……还有那几台如同移动堡垒般、正步步紧逼的海盗机甲。
陆沉渊的身影被压缩在靠近破洞的一个角落里,利用一根扭曲的金属承重柱和半截炸毁的自动售货机作为最后的屏障。
他身上的深灰色便装多了几道焦黑的灼痕,动作依旧迅捷,但林溯光能感觉到那份凌厉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和凝重。
他手中的奇异冰刃依旧在发射着旋转的飞盘,精准地撞击着机甲的关节和武器连接处,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和火花,延缓着它们的逼近,但效果己远不如之前。
那些机甲似乎也学乖了,用厚重的臂甲护住要害,步步为营。
格雷克那艘极具压迫感的黑色指挥机甲,其巨大的轮廓己经完全堵住了车厢尾部的破洞。
那猩红的扫描光束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冰冷地扫过战场,最终牢牢锁定在陆沉渊藏身的角落。
扩音器里传来格雷克那令人骨髓发寒的、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沙哑声音:“小虫子,蹦跶得够久了!
游戏结束!
交出‘钥匙’,给你个痛快!
否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发出令人作呕的低沉笑声,“老子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陆沉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承重柱,胸膛微微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警报灯的血光下闪烁。
他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凝固的杀意和决绝。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应格雷克的威胁,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似乎在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生机。
林溯光的心沉了下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
陆沉渊被逼到了绝境,而自己……更是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
格雷克的目标是陆沉渊身上的“钥匙”……那到底是什么?
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就在这时,林溯光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点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在他藏身的这堆金属垃圾深处,靠近地板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闪烁着蓝光?
那光芒非常暗淡,几乎被周围闪烁的警报红光和爆炸的火光完全掩盖。
如果不是他此刻趴伏的角度和高度,以及那光芒恰好在他视线的边缘,他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是什么?
破损的设备?
还是……?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和绝望。
林溯光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向前挪动了几寸,左手颤抖着,摸索着伸向那片微弱蓝光闪烁的缝隙深处。
指尖触碰到冰冷、布满灰尘的金属板。
他费力地扒开几块压在上面的、烧焦变形的合成材料碎片。
那蓝光来自一个半嵌在扭曲地板里的、大约巴掌大小的金属面板。
面板一角碎裂了,露出里面复杂的线路结构。
面板中央,一个微小的、呈六边形排列的蓝色指示灯正在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闪烁着。
这……似乎是某种小型设备的控制面板?
林溯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认得这个标志!
就在他刚上车,寻找自己座位时,曾在车厢尾部一个不起眼的服务舱门上看到过类似的六边形符号,旁边标注着“紧急维生/通讯备用节点”。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溯光混沌的脑海!
他强忍着剧痛,颤抖的手指在金属面板上摸索,试图找到启动按钮。
“咔哒”一声,面板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一个全息投影弹出,上面显示出各种复杂的指令。
林溯光努力集中模糊的视线,在剧痛中快速浏览着。
终于,他找到了“紧急通讯”选项,手指颤抖着按下。
与此同时,陆沉渊仍在与海盗机甲艰难周旋,他的动作愈发迟缓,身上又添了几道伤痕。
格雷克的嘲笑声在车厢内回荡:“放弃吧,你逃不掉的!”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全息投影中出现了一个闪烁的信号。
林溯光眼中燃起希望,他知道,这是救援信号己成功发出。
而海盗们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的攻击更加疯狂。
陆沉渊趁机反击,与林溯光背靠背,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终于,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战机轰鸣声,救援部队赶到了……“我们得救了。”
林溯光对陆沉渊轻声道“帝国军校新生林溯光嗯。”
陆沉渊对林溯光微微点头“白狼军团上将陆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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