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阿娜的宅邸坐落在半山腰，通体漆黑的现代主义建筑像头蛰伏的猛兽。
当轿车驶入自动开启的铁门时，莉娅透过车窗看到前庭喷泉旁立着的三尊大理石雕像——三个没有面孔的人形，以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品味独特。
"她评价道。
瑞阿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前主人的遗留物。
"她顿了顿，"据说是个雕塑家，最后用凿子剜出了自己的眼睛。
"达克突然从莉娅腿上弹起来，额头差点撞到车顶："我们到了？
"她抹了把脸，水珠甩到真皮座椅上，"操，我梦见自己在吃棉花糖..."莉娅低头看着自己被浸湿的裤子，面无表情："你流口水了。
""哇哦，"达克凑近，蓝绿色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那真不好意思。
"她眼中毫无歉意。
车门自动滑开，湿冷的山风灌了进来。
瑞阿娜率先迈出长腿："客房在二楼东翼。
"她头也不回地说，"达克，别带人参观你的收藏。
""那叫乐器！
"达克抗议着，却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厢，银链子叮当作响。
她转身向莉娅伸出手，"来吧，FBI小姐，带你看看你未来的房间~"莉娅没有碰那只手，但跟着走进了这座散发着木质香与金属味的迷宫。
——客房比莉娅预想的更舒适。
整面落地窗外是倾斜的山景，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散落的钻石。
床品是高级灰的丝绸，衣柜里挂着几套全新未拆封的睡衣——尺码正好。
"监控摄像头在哪？
"她突然问。
倚在门框上的达克挑眉："这么敏锐？
"她晃晃悠悠走进来，手指在某幅抽象画边缘一按，画框后露出微型摄像头的红光，"不过别担心，冰山女王没那种嗜好，只放不看。
"莉娅摘下眼镜擦拭："你好像很了解她。
""当然~"达克跳上大床，震得床垫微微颤动，"我可是唯一在她家砸了三次东西还活着的人。
""三次？
"达克歪着头，银白发丝垂落："第一次是水晶吊灯，第二次是古董花瓶，第三次..."她突然咧嘴一笑，"是她的心。
"莉娅把眼镜戴回去："你醉了。
""才没有！
"达克翻身坐起，凑近到呼吸相闻的距离，"告诉你个秘密..."她的手指点上莉娅的胸口，"这里，跳得比刚才快哦。
"莉娅冷静地拍开她的手："酒精会加速心率。
"达克大笑起来，笑声像碎玻璃撒了一地。
她蹦蹦跳跳地往门口走："浴室在左边，冰箱里有血袋...哦抱歉，是番茄汁。
"在关门前的最后一秒，她眨眨眼，"晚安，我的新玩具。
"——凌晨三点，莉娅在陌生的床上醒来。
职业习惯让她先确认了逃生路线——主楼梯，消防通道，甚至窗外那棵足以承重的橡树，然后她听见了音乐声。
不是录音，是真实的吉他。
她循声来到地下室，推开门时看到的场景：达克只穿着黑色运动内衣，银白长发在背后摇晃，修长的手指在吉他上翻飞。
西周墙壁挂满各种弦乐器，地上散落着效果器和空酒瓶。
但真正让莉娅停住脚步的是角落里的瑞阿娜。
瑞阿娜披散着头发，穿着家居服，异色瞳孔在昏暗灯光下像两簇鬼火。
她坐在古董留声机旁，手里握着杯琥珀色的酒，目光却钉在达克汗湿的背脊上。
音乐戛然而止。
"偷听可是要收费的~"达克头也不回地说。
瑞阿娜这才注意到门口的莉娅。
她们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某种无形的张力突然绷紧。
"睡不着？
"瑞阿娜问，声音比平时低沉。
莉娅走进房间，高跟鞋踩在效果器开关上，突然爆发的失真音效让达克怪叫一声。
"抱歉。
"莉娅毫无诚意地说，目光扫过满墙乐器，"你的收藏很专业。
"达克转身，蓝绿色眼睛亮得惊人："你会弹？
""不会。
"莉娅指向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把，"但那是1965年的Gibson SG，FBI去年在走私案中追缴过同款。
"瑞阿娜的酒杯停在半空。
"哇哦，"达克吹了个口哨，"我开始喜欢你了。
"她突然把吉他塞进莉娅怀里，"试试？
"冰冷的琴颈入手沉重。
莉娅低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物件，某种久违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就像第一次拿起解剖刀时的感觉。
她的手指抚过琴弦，发出不成调的杂音。
"这样。
"达克突然从背后贴上来，双手覆住她的手，胸膛紧贴她的后背。
银发垂落在莉娅肩头，带着酒精和雏菊的气息。
"食指按这里...对..."瑞阿娜的酒杯重重放回桌面。
三个音符颤巍巍地响起。
达克欢呼着退开，却撞上了不知何时走近的瑞阿娜。
女企业家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异色瞳孔里翻滚着莉娅读不懂的情绪。
"该睡了。
"瑞阿娜说，声音像冰面下的暗流。
达克眨眨眼，突然凑近瑞阿娜耳边说了句什么。
瑞阿娜的表情瞬间凝固，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
莉娅放下吉他："我先回房。
""别呀~"达克像条鱼一样滑出瑞阿娜的掌控，银链子哗啦作响，"夜还长着呢..."瑞阿娜突然抓住莉娅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莉娅感受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持枪留下的痕迹。
异色瞳孔近在咫尺，莉娅第一次看清那双眼睛的样貌。
"留下。
"瑞阿娜说，不是请求，是宣告。
达克的笑声在背景里回荡："这才对嘛！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瓶龙舌兰，"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莉娅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又看向瑞阿娜绷紧的下颌线。
某种危险的预感在脊背爬行，但她没有抽回手。
"只玩一局。
"她说。
——达克盘腿坐在地毯上，酒瓶在三人之间旋转。
第一次瓶口指向她自己。
"大冒险！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
莉娅推了推眼镜："摘掉你的耳骨钉。
"达克的笑容僵住了。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瑞阿娜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换一个。
"达克的声音罕见地低沉。
"规则就是规则。
"莉娅寸步不让。
达克猛地站起来，银链子撞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瞬间，瑞阿娜突然伸手——咔嗒。
左耳的两枚耳骨钉应声而落。
达克触电般后退，蓝绿色眼睛里翻涌着暴风雨。
莉娅这才看清那两个被刻意隐藏的耳洞周围布满细小的疤痕——不是专业穿刺，是反复撕裂又愈合的痕迹。
"满意了？
"达克冷笑，声音却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瓶口再次旋转，这次指向瑞阿娜。
"真心话。
"女企业家平静地说。
达克舔了舔嘴唇："那场车祸...是你策划的吗？
"地下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莉娅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FBI未结案件之一，格林德沃家族三人死亡的离奇事故。
瑞阿娜的异色瞳在昏暗灯光下晦暗不明："是。
"达克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
"她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敬我们的杀人犯小姐！
"瓶口第三次旋转，对准了莉娅。
"真心话。
"她说。
瑞阿娜的问题像刀般刺来："你为什么接受FBI的工作？
"莉娅的绿眼睛在镜片后闪烁，记忆深处的那个午后，吊在谷仓横梁上摇摆的躯体…"为了合法地研究怪物。
"她轻声说，"也为了...成为怪物。
"达克突然扑过来吻了她。
这个吻带着龙舌兰的灼烧感，银发扫过脸颊像冰冷的蛛网。
莉娅没有推开，但也没有回应。
当她睁开眼时，看到瑞阿娜站在达克身后，异色瞳中燃烧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该我了。
"达克喘息着退开，蓝绿色眼睛湿漉漉的，"大冒险。
"瑞阿娜缓缓起身，黑色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过散落的酒瓶。
她伸手捏住达克的下巴，拇指擦过她被吻得发红的嘴唇。
"去睡觉。
"她命令道。
达克歪着头笑了："遵命，我的女王。
"当银白长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地下室只剩下两个清醒的人。
瑞阿娜转向莉娅，突然伸手摘下了她的眼镜。
世界顿时模糊成色块。
莉娅条件反射地眯起眼，却感到冰凉的金属镜架轻轻划过自己的锁骨。
"你知道达克的耳洞怎么来的吗？
"瑞阿娜的声音很近，带着龙舌兰的气息。
莉娅摇头。
"她离家出走前被她父亲用拆信刀扎的。
"镜架继续向下，停在莉娅心口，"每次她说想搞音乐，就扎一次。
"莉娅突然抓住瑞阿娜的手腕："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异色眼眸在极近的距离下美得惊心动魄："因为我想知道..."瑞阿娜俯身，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你会怎么分析她？
"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瑞阿娜瞬间首起身子："她又开始了。
"莉娅重新戴上眼镜，冷静得仿佛刚才的暧昧从未发生："酒精依赖症伴随躁狂发作，建议物理束缚。
"瑞阿娜走向楼梯，背影挺拔如常，但莉娅注意到她扶墙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欢迎来到疯人院，博士。
"她头也不回地说。
莉娅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瑞阿娜手腕的温度。
某种陌生的兴奋感顺着脊椎攀升，就像第一次解剖尸体时的战栗。
她轻轻笑了："正合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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